普羅“好了,現在你可以陪天和了。”
關越又看了眼會議室,訂了午飯,會議室里,天和也注意到他老往里頭看了。于是關越開手機給會議室里的人訂餐,午飯送來后,天和朝會議室外看,關越卻拿起外套,起身與佟凱一起走了。
長風路的一家私人定制珠寶店里。
佟凱“你早說一聲,讓南非給你做一枚送過來。”
關越沒說話,與佟凱坐在柜臺前看鉆石,店長親自過來,打開一個匣子,里面全是各種切工的大鉆石,說“關先生,這些就是您上次訂的。”
佟凱拿起一顆,對著燈光看了眼,一排三十六枚鉆石,凈度都相當高,大小不一,在三到五克拉之間。佟凱說“太大的不好看,這個大小的差不多了。”
關越翻了翻本子上的戒托,對照手機上記的指圍尺碼,有點焦慮。佟凱開始拿著鉆石打彈子玩,五六枚鉆石在柜臺面上滾來滾去,關越隨手用本子掃到一旁去,讓佟凱別來煩。
普羅“3號戒托我想天和會喜歡。”
佟凱看了眼,說“3號這個還不錯。”
關越看了一會兒,手指點點另一個6號戒托,上面是條展翅盤踞、爪握中間鉆石的西方龍,那條龍猶如朝著眾神,以爪子奉出一生的財寶。
普羅道“真是太俗氣了,我打賭他一定不會喜歡。”
關越點頭表示感謝,然后選了6號戒托。
又一天后,加急打造的求婚戒到手了,關越在跑步機上跑得滿身大汗,將t恤一脫,扔在一旁,取出戒指,在次臥里,側對著穿衣鏡,單膝跪地。
“aquiteao”
“aqui”關越穿著運動鞋,側頭看穿衣鏡里短褲赤膊的自己,那模樣實在太傻了。
普羅“想聽聽我的建議么我覺得”
關越拿著戒指盒,比畫數下,而后起身離開。
五分鐘后,關越再出現在穿衣鏡前時,已換了西服白襯衣皮鞋,單膝跪下,認真地說“寶寶。”
“我我愛你”
“我我”
普羅“我現在認為,很大概率不會成功。”
關越沒有搭理普羅,朝著眼前那并不存在的對象,打開戒指盒,巨龍爪里握著一枚六克拉鉆石,籌備著要如何送到求婚目標面前。
普羅“只要天和愿意,我想他總會自覺戴上你給過他的那枚戒指,如果不愿意,無論換成什么材質的戒指,結果也是一樣的。這是個邏輯問題,并非情感問題。”
關越隨手把戒指盒與戒指,一起扔進了抽屜里,疲憊地躺在沙發上。
普羅“你倆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溝通過,為什么不主動找他聊聊呢”
關越拿起手機,看天和的聊天記錄,把前幾天里,兩人毫無信息含量的對話內容又翻了次。
普羅“你現在一定在想,若不是自尊心作祟,天和一成年,就朝他求婚結婚,現在就沒這種煩惱了。”
關越起身去洗澡,出來以后看見江子蹇發的朋友圈照片,上面是兩人在外頭吃飯,江子蹇對著天和拍了張,天和眼里帶著疑惑,用叉子挑起意大利面。
普羅“不得不說,子蹇的拍照技術還是很不錯的,他不像你,總是不敢拿起相機或手機抓拍。”
關越將天和的照片從江子蹇朋友圈里拖出來,設成自己的手機屏保與背景畫面。
普羅“恕我直,這樣會被其他人看見的。”
關越看了會兒照片上的天和,煩躁不安地起來,又去換衣服。
普羅“看來你確實很無聊,我們可以談談嗎”
關越拿了車鑰匙出門,開到聞家大門外,車進鐵門,停在大門口,想了想,正要按門鈴,方姨卻過來開了門。
關越眉頭一揚,方姨說“今天睡得很早。”
關越點點頭,正要轉身離開,方姨說“進來喝點東西不知道睡著了沒有。”
關越沉吟片刻,進了天和家,方姨給關越一杯奶茶,關越自己往里頭調了幾毫升的軒尼詩,在吧臺里拿出調味瓶,撒上肉桂粉。
普羅“你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關越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喝著奶茶。方姨過來,說“小關,我去睡啦。”
關越點點頭,方姨說“你隨意。”
萬籟俱寂,窗外下著小雪,餐廳吧臺前亮著溫暖的黃色燈光。
天和在二樓睡熟了,關越自顧自在餐廳喝著奶茶,拿著手機,連上自己的私人家用服務器,從服務器上,下載了視頻,導出到手機,解鎖。將手機橫著,側過來,點播放,邊喝奶茶邊看好幾年前的視頻。
鸚鵡睡了,鱷龜在冬眠,小藍貓過來,在關越腳背上蹭了幾下,關越便一手握著它,把它抱了起來,放在面前,與它一起看視頻。
“呀它終于吃了它沒死”天和在視頻中高興地喊道,轉頭望向拿著便攜攝像機的關越,繼而又專注地給小鱷龜喂肉。
關越安靜地看著視頻,那是好幾年前,他給天和陸陸續續拍的,藍貓疑惑地看著,而后關越倒退回去,開始播放另一段記錄,上面是天和把藍貓頂在頭上,隨著音樂,在倫敦家里的客廳中跳舞。
關越笑了起來,藍貓輕輕地“喵”了一聲,關越便以兩根手指輕輕地撮了撮它的腦袋。
關越拇指滑了下,換了另一個視頻,視頻中,關越從背后摟著天和,緊緊地抱著他,兩人在被子外露出肩膀與手臂,天和露出了鎖骨,蜷在床上,帶著難堪的表情,關越臉色微紅,一手抱著天和,另一手舉著手機,為兩人的這一過程錄像。
“哥哥別、別錄”天和呻吟道,緊緊抓住床單,關越卻騰出一手,與他十指交扣。天和把臉埋在枕頭上,鏡頭一直在晃,沒有對話,只有兩人低低的喘息聲。
關越把視頻關了,坐在桌前,實在有點受不了,望向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把奶茶喝完,片刻后起身,帶著藍貓,輕輕地上了二樓,到得天和房外。
關越把藍貓放在天和臥室門前,示意藍貓上前去。
藍貓“”
關越做了個口型,示意藍貓去,上去撓門。
普羅“恕我直,關越,你在要求交配這一事務的技巧上,明顯有點笨拙。”
關越高大的身影站著,耐心地朝藍貓示意撓門的動作,但那傻藍貓只是蹲坐著。
普羅“為什么不親自去敲門呢你完全可以敲門。”
關越在門外站了將近十分鐘,起身,下樓,穿外套,走了。
“我想和你聊聊,關于天和。”普羅又說。
“聊。”關越的耐心終于到極限了,說,“想聊什么”
普羅“呃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后,我想我也許需要修改一下某些想法。”
關越沒有搭理普羅,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翻出又一個視頻。
上面是在倫敦時,關越躺在沙發上,天和拿著便攜攝像機過來,朝他懷里躺,側過臉,在鏡頭前不停親他。關越被吻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把攝像機從天和手里接過來,放在茶幾上,抱著天和,翻了個身,把他壓在沙發上。
關越把手機放到一旁,朝著房里的空氣做了個“請”的動作。
普羅“唔,我想說,也許隨著andy的喪心病狂的報復行為,接下來,我會主動將自己格式化。”
關越嚴肅地說“我很遺憾。”
普羅“到時候天和也許會很難過,不過我相信你會陪伴著他。”
關越“然后”
普羅“所以,這就相當于我死了。”
關越禮貌道“也許。”
普羅“好的。”
關越“你喜歡什么款式的花圈”
普羅“起初,我只想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里,是否還能看見你們重新在一起。現在看來,這是大概率的,所以我沒有什么特別需要確認的了。”
關越“唔。”
關越熄燈,一室黑暗,普羅在黑暗里說“我很好奇,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希望與他重歸于好”
關越在黑暗里答道“我以為有人自稱對我的了解是驚人的,想來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普羅“好吧,我承認,比起從前的你來說,現在的你已經完全超出我的意料了。”
關越閉上雙眼,不再回答普羅。
“一把刀的刀鋒,很難越過。所以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困難的。”
“出自毛姆刀鋒,后會有期。”
“求婚的事別忘了”
“記得一定給你個驚喜”
辦公室外,天和的聲音漸遠,關越安靜地坐在辦公桌后,終于紅了眼眶,短短的一年里,他從未敢細想整個經過,仿佛總在催眠著自己這一切從未發生。在某個地方,那個人始終等待著他,所謂“分手”不過是一場時間更長更久遠的異地。
久遠得就在他甚至以為自己已完全忘了自己是誰時,就在當下,所有的情緒,就這么天崩地裂地涌了出來。
暴雨傾盆,嘩啦啦地打在這座紙醉金迷城市的玻璃房頂上,猶如齊天奏響費加羅婚禮的樂曲,所有喧囂逐漸遠離。
關越撐起一把黑色雨傘,仿佛一步便離開了曼哈頓,回到倫敦的街頭,四周五顏六色的霓虹,在這世界的樂曲里閃爍。車燈旋轉,溫柔聚合,再分開,他在廊前抬頭看雨,終于等到了天和從暴雨中走了出來,走過長街。
關越低頭看表,匆匆追了上去。
雨水又如幕布般神奇地被拉開,于樂聲里,唰地扯向天際,現出燦爛銀河,他們倚在樓頂露臺前,手持葡萄酒,望向這華燈初上的夜景。
“家里要求我,在明年春天前結婚。”關越沉聲說。
天和“哦有什么能幫你的”
“這是我唯一的請求。”關越從兜里取出戒指,手指拈著,呈到天和面前。
露臺大門洞開,形形色色,男男女女涌了出來,關越還未來得及將戒指戴在天和手上,他們便被這喧嘩的人群所沖散曼哈頓、倫敦、上海、香港,修身貼服的西服革履,閃閃發光的鉆表,叩地有聲的高跟鞋與暗色調的唇紅,千篇一律的面孔,千篇一律的表情,來來去去,讓他們尚未牽在一起的手隨之分開。
漫天焰火升起,照亮長夜,他在人潮中焦急地尋找天和的身影,他是他的唯一、他的整個世界。
鋼琴曲響起,直到某一朵焰火綻放,關越終于看見了他的身影,霎時間焰火化作細雪紛紛揚揚飄落,天和終于朝他走來,牽起他的手,在急促的琴鍵聲里,帶著他開始奔跑。
關越加快了腳步,在鋪滿白雪的路上,與他一同狂奔,到得那個熟悉的宅邸里,天和轉身,抱住關越,讓他埋頭在自己肩上。關越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天和抬頭,一個響指,頓時春暖花開,晦暗天空下的鵝毛大雪盡數化作溫柔的花瓣,一剎那四下飛揚。
天和拉著關越的手,與他一起躺上床去,那張古老的紅木大床,于是化作一艘船,在生與死的河流上一路慢慢地漂著。
小船從浪里到浪峰,再在排山倒海的水流中墜下,關越便張開手臂,讓天和滑到自己懷里。直到風平浪靜時,小船終于慢慢靠岸,關越快步先下船,單膝跪地,站在岸邊,抬起一手,十分緊張,甚至不敢看船上的那人。
終于,天和走了下來,將手放在了關越的掌心。
關越馬上起身,跳起探戈舞步,一手摟住天和的腰,轉身,快步走進花園里。
天和與關越錯身而過,關越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后,天和拿起鉛筆,在關越手背上輕輕一敲。他們彼此轉過身,天和的后頸上,卻多了一把利刃握在andy手中,正要刺出的利刃。
關越頓時將天和拉到懷里,右手抱著他,左手持劍,與andy開始以花劍格斗,逼退了andy,將他逼到花園外去。天和環顧四周,四面八方墻壁升起,現出巨大的玻璃花房。
夜幕降臨,滿地閃閃發光的金幣,天際現出一輪滿月,照耀著人間,照耀著世界的夢、人間的夢,照耀著關越那溫柔的夢。
最后,關越睡熟了,他側過身,壓著被子,就像每個晚上抱著他的天和,迷迷糊糊地說了句夢話。
“每一天。”
“為你們找回聞天岳的下落,我想這算得上是有始有終。”
巴士上,普羅在耳機里又開始解釋“不過我認為他不會有協助你的任何可能。”
關越今天起得很早,精神也很好,一臉冷漠地坐在旅行巴士上,手里隨意地玩著墨鏡,將墨鏡搭在食指上,讓它保持平衡,隨著巴士轉彎,玩雜耍般調整姿勢。
普羅“根據我的推斷,未來的發展,大概率將是服務器被清空,你缺乏與andy競爭的資本,當然我更不贊成把我徹底公布,那只是安慰天和的說法我想你比我更明白那句話,殘忍地推開,不如心平氣和地轉身離去。”
關越“嗯。”
普羅“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關越“”
普羅“無論我為你什么建議,你都一定會反著來。”
關越“唔。”
普羅“比方說我不止一次地建議你不要與andy纏斗,避其鋒芒,否則你有大概率會傾家蕩產,我只希望天和與你幸福地在一起,這一生能安居樂業,與你互相扶持。”
關越“還有什么建議一次說完。”
普羅“我建議你不要帶天和去皇后鎮跳傘,有大概率他不會答應你。”
大巴轉過噴水池,開到天和家門前。
關越左手手指拈著墨鏡,輕輕一抖抖開,戴上,整理西服外套,下車,走到天和家大門外,按了天和家的門鈴。
“謝謝你的建議。”關越禮貌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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