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事實。”天和第一次覺得自己快要當機了。
“我也覺得。”佟凱露出了有點絕望的表情,拍拍自己額頭,說,“你是不是也得給我分享點什么秘密我相信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呃,和關越不一樣的那種好朋友。”
天和突然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說“有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居,聽說你經常出入關越的辦公室”
“啊是的。”佟凱頓時從天和的眼神里領會到了他想說的話,馬上改口道,“不不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關越沒有半點興趣”
天和懷疑地問“哦其實我并沒有說什么啊”
佟凱打量天和“我對關越并沒有那種難以啟齒的愛好,而且那家伙的智商顯然與哈士奇旗鼓相當,更總是認為自己的面子isbigrthan卡戴珊,的ass”
天和“別說了,你們這些美國佬的比喻實在太粗俗了”
關越“”
佟凱“”
天和“”
連天和也不知道關越什么時候來的,馬上后退一步,說“我以名譽擔保,佟總,這絕對不是我下的套。”
關越側頭注視佟凱,佟凱馬上道“啊老板您來啦突然想起還有一點事我先走了”
佟凱火速撤退,剩下天和與關越對站著。
普羅“他有點累。”
天和心想看出來了,兩人相對無。
“這套衣服上身不錯。”天和說。
關越穿著天和為他送來的定制的西服,顯得高大帥氣,與天和站在露臺上,相近的款式,細節設計又區別了彼此,風度翩翩,帥氣多金,很有英國男男情侶西服的風格。
關越冷淡地說“第一次被我抓到佟凱在背后說我壞話。”
侍應過來,天和放上酒杯,又有人送了新酒過來,兩人拿了。
“他是在恭維你,什么時候開晚飯”天和說,“這餐前酒已經喝了我快一個小時了。”
關越“跟我身后。”
天和“不去,全打過招呼了,就那樣,我最煩假惺惺的交際,要去你自己去。”
關越相當了解天和,他知道天和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今天的出演已經相當努力地在配合維護他的面子。若硬要讓天和跟著,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待會兒下不了臺的,只會是自己。
“稍后過來品酒。”關越只得說,又轉身走了。
天和去取自助餐,佟凱正在餐臺另一側,伸手過來,給他盤子里夾了點東西。
佟凱“這個俱樂部別的都是豬食,只有魚子醬還勉強可以,因為對他們來說實在太貴了,廚師不敢亂做,只能把罐頭打開,倒進盤子里直接端上來。”
天和“我已經很餓了,想把裝魚子醬的盆端到露臺上去,用炒勺舀著吃。”
佟凱說“我去給你想想辦法。”
天和到落地玻璃邊上去,不多時,侍應特地送了一份烤松茸過來,顯然是佟凱為他點的。
天和“普羅,你覺得他說的話是真的嗎”
普羅“這不重要,我想提醒你的是關越,今天他的精神狀況明顯不太好,記得上周科技峰會的時候,他中場離席去接電話的舉動嗎我實在分析不出,有什么事能在那個時候打斷他。”
天和“算了吧,在關越的人生里,我永遠是排在末位,boss一個電話就能把他召喚走了,你別老給他加戲。”
佟凱也來了,在他對面坐下,隨手撥了幾下盤子里的食物,挑了點入口。
“我記得凱撒和范思哲沒有太大關系。”佟凱說。
天和禮貌地說“謝謝指點,我對奢侈品牌一直沒什么認識,今天的所知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啊那是的。”佟凱說,“我也是最近才認識國際大牌美特斯邦威,以前只能在垃圾堆里撿幾件衣服穿穿。”
天和“你的衣服是我母舅家做的,不要欺負我們鄉下人看不出來。”
佟凱“”
兩人沉默地吃著晚飯。天和一直在考慮,要不要給江子蹇打個電話,暗示一下他這件“驚人的”事實。但佟凱既然已經說不可能了,也許還是等到朝江子蹇問明經過再說
“你吃得太少了,”佟凱說,“寶貝,總餓著肚子對身體不好。”
天和“我在家里可以徒手吃掉兩只雞。待會兒回家我還得讓方姨給我做三兩牛肉面,才保證晚上不會被餓醒。”
佟凱“能不能按上流社會的劇本演一下”
天和只得改口,笑道“你真是太體貼太會照顧人了,平時也是這樣嗎”
佟凱說“作為一個野蠻的美國男人,在這種時候總要好好照顧你們英國小受,不對么”
天和“我不是英國人。”
佟凱“我也不是美國人。”
天和“呵呵”一聲,說“硬卻死挺。”
佟凱“關越讓你待會兒去品酒的時候,坐在我和他中間。”
天和“一定要這樣來傳話嗎”
佟凱一攤手,說“咱們的老板對沉默有種莫名的執著,也許他覺得憋著不說話,小宇宙就會以復利式累積增強吧”
“這點我倒是同意。”天和說,“處女座的圣斗士就是這樣,在長時間的閉眼強迫癥間歇期間,突然睜開一下,就可以爆發并且把周圍的人全部彈飛出去。”
佟凱哈哈大笑,天和側頭瞥不遠處的關越,這時他正與那啤酒肚老外、幾名投資人在同一桌吃飯,用叉子漫不經心地卷意大利粉,視線卻游移不定,間或一瞥角落里的佟凱與天和。
普羅忽然在耳機里開始播放遠處的聲音,那一席的交談經過聲音采集與增幅后,非常清晰地傳進了天和耳朵里。
“他們在討論圣高重組案。”天和突然朝佟凱說,“那是什么”
佟凱答道“一家成立了不到十年的機構,勾心斗角很厲害,素有業界毒瘤之稱。兩名高管跳槽后去了青松,一個留在華爾街的青松總部,另一個也許會被派到中國,其中的一名二世祖,父親是國會議員,他們也許會聯合起來,和你的霸道總裁玩個兩三年的宮斗不過,你耳朵怎么這么靈”
“我會讀唇。”天和低聲說。
佟凱點點頭,天和糾正道“實話告訴你,我們短暫地在一起過一段時間,但是很快就分手了,我建議你別在他面前多提。”
佟凱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頭。
關越只是聽著他們的討論,普羅又說“他們懷疑美國青松打算撤換掉他,正在明目張膽地試探關越,我想他現在的心情一定不太好。”
佟凱發現天和在觀察他,于是一抬眉,現出人畜無害的表情,就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天真熱情地笑了笑,又順著天和的目光,環顧整個宴會場。
“到處都是真苦難,假歡喜。”佟凱感慨道。
天和“一個律師,居然會喜歡巴爾扎克。”
佟凱說“請注意你的辭,我是首席法務顧問,不是普通的律師。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場面,很有人間喜劇的風格嗎”
說著,佟凱又稍稍靠近些許,說“你是我最理想的那一型。你喜歡關越那種男生嗎我可以為了你,從現在開始不說話。”
天和說“職場戀情是大忌,尤其在咱們還是同事的情況下。”
佟凱笑道“沒關系,我家有的是錢,只要你點下頭,就不用去青松看他們的眼色了,現在我就打個電話從阿姆斯特丹調兩億歐元過來,別說人工智能,你要在樓下蓋個巴黎鐵塔我都依你。”
天和答道“佟總,不要開玩笑了,這不好笑,而且兩億歐元,現在你連這里樓下的地皮都買不到。”
佟凱笑著喝了點酒,天和說“你只是因為今天失戀了,沒地方發作,報復性地發泄一下而已,萬一害我當真可就不好了。”
佟凱想了想,說“我知道關越為什么喜歡你了。”
“曾經喜歡。”天和糾正道,“我也曾經喜歡他。”
佟凱說“你讓我有種想降伏你的沖動。”
天和“我又不是妖怪。”
佟凱拿著叉子,無意識地劃了幾下,說“被你毫不留情地奚落以后,我就想嗯”
天和接上佟凱的話“你就想拿個葫蘆出來,把我收進葫蘆里,或者掏出一張符,貼在我的額頭上。”
佟凱懷疑地打量天和“我猜你酒量也許不大好,我在想要不要豁出去一把,干脆就讓你踢爆我的小秘密算了,我完全可以拿合同來要挾你,讓你今晚陪我”
天和“佟總,如果你亂來的話”
佟凱眉頭一揚,正襟危坐,期待地說“你就會把我怎么樣找我打官司嗎”
天和也認真地說“不,第二天醒來,我會給慕尼黑那邊打電話,把你們家拉進黑名單里,這樣你和你爸,還有你家的王室親戚,從此以后就再也訂不到我們家做的衣服了。”
佟凱在與天和打交道的短短兩個小時里,遭遇了三連敗的重挫,這是他從未有過的。
晚餐結束后,換了一名小有名氣的、常演電視劇的演員,穿著閃光的晚禮服長裙在臺上陶醉地唱歌。天和看了眼,唱得還挺好聽的,但不認識。
品酒沙龍在樓下,以古典主義風格裝修的房里擺放著六張沙發,墻上掛著靜物寫生與風景畫,室內放著巴赫的音樂,坐了十來個人,關越占了其中一張供三人坐的短沙發,就這么沉默地坐著。侍者單膝跪地,挨個上酒,客人們陸陸續續地到了,開盒,遞燈,抽雪茄。
參與這個餐后聚會沙龍的,已是業界金字塔頂層,客人不是跨國財團的高管,就是各國資本大鱷在中國地區的執行人,討論時慣用英語交流。關越那張沙發僅供三人坐,見佟凱與天和來了,便稍稍朝側旁讓出空位。
天和心想這里總算感覺正常點了,就像回到了倫敦的某個arty,區別只在于華裔占了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