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順著蘇萬方的手看過去,重重的搖晃著腦袋,清脆的答道:“不認識!”
蘇萬方站起來,看著奶娘問道:“你抱的是誰?”
奶娘正緊張萬公,聽到這句話,莫名其妙,答的卻飛快,“我家少爺。”
“她是誰?”蘇萬方指著沈氏緊追問道,奶娘更加摸不著頭腦:“我家奶奶。”
蘇萬方站起來,沖著臺上拱了拱手:“大人,沈氏子學生問好了,外頭還有陳家東門五指胡同宅院幾個仆從及沈氏舊仆,學生也想請他們過堂一詢。”
主審官答應了,衙役帶了奶娘和阿玉下去,引著一個中年仆從和兩個婆子、一個丫頭進來,蘇萬方先走到站在最右邊、面容老實中年仆從面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時候進的陳家?現做什么差使?”
“回大人,小的叫張有喜,三年前賣身到了我們老爺府上,如今在門房上當差,兼做點采買的差使。”
“陳家都有些什么人。”
“回大人,我們老爺家人口簡單,就是老爺,現在老爺也沒了,還有我們奶奶,還有我們小少爺。”張有喜笨拙的答道。
蘇萬方往后退了半步,笑著問道:“哪個是你們奶奶?你指一指。”
張有喜一臉的莫名其妙,手指卻干脆的指向沈氏。
“那那個人呢?見過沒有?她姓水,總聽說過吧。”蘇萬方指著水桐問道。
張有喜咽了口口水,垂著頭答道:“回大人,從沒見過,聽是聽說過了,老爺死那天,才聽說的。”
“怎么聽說的?聽到哪些,照原樣說一遍。”
“說是老爺被從前的奶奶打死了,就這句話,小的當差,從來不敢聽話傳話,老爺死了,這么大事,我才聽到的。”張有喜跟著又解釋了好幾句。
“從前的奶奶!”蘇萬方伸手拍了拍張有喜的肩膀,感慨的重復了句,轉頭看向挨著張有喜站著的婆子問道:“你姓什么?在哪一處當差?”
“回大人,小婦人姓顧,是常走陳家的梳頭婆子。”
“陳家都有些什么人?”
“回大人,小婦人知道的,就是陳老爺,沈大奶奶,還有一位小少爺,陳老爺死那天,小婦人聽人說,陳老爺是被正房奶奶砸死的,倒把小婦人嚇了一跳,小婦人往來陳府小一年,上上下下都尊著沈大奶奶,小婦人自然也當正房大奶奶尊著,從來沒聽說還有位奶奶,提也沒聽人提個一個字!真是!小婦人到現在也弄不清楚哪個才是正房奶奶,許是兩頭大?反正打死小婦人,小婦人也不相信沈大奶奶是妾,那妾是什么東西?通賣買的,能這么尊貴?那不反了天了?”這婆子越說越多,越說越興奮。
蘇萬方忙笑著止住她:“顧嬤嬤說的真清楚,謝過顧嬤嬤。”
說著,轉頭看著顧婆子身邊站著的,四十多歲的老婦人問道:“你姓什么?做什么差使?”
“回大人,奴婢姓崔,是我們奶奶的陪房。”
“你們奶奶是怎么進的陳家門?”
“回大人,我們奶奶也是識書達禮的官宦之家出身,嫁妝又豐厚,怎么會給人做妾?自然是三媒六聘,坐著花轎進的門,只是我們老爺說宦囊羞澀,無力大辦,奶奶雖說嫁妝豐厚,卻不愛那些虛名兒,老爺既然這么說了,那些虛熱鬧事兒,自然是能省的就都省了。成親那天,不過請了德州府幾家常來常往的人家喝了杯水酒。”
崔婆子一臉憤憤然。
沈氏緊緊抿著嘴,死盯著崔婆子,渾身顫抖不停,他們要做什么?崔嬤嬤怎么會說這樣的話?
她家里窮極了,父親趁黑,一頂青布小轎將她送進老爺屋里,什么時候有了三媒六聘了?她是她奶娘,她不會害她!她要做什么?!
沒等蘇萬方說話,崔婆子好象更憤然了,接著說道:“老爺從沒說過還有個什么正房奶奶!他和我們奶奶說,原是成過親,不過那水氏驕橫惡妒,仗著出身高貴,眼里沒有他,也沒有陳家祖先,犯了不孝惡妒之條,他早就把那水氏休了,誰知道今兒竟然又出來了個正房奶奶!那我們奶奶算什么?這是什么理兒?被休之人還有臉以陳家媳婦自居?”
蘇萬方長長的嘆了口氣,回身沖著臺上長揖到底:“大人,這就是學生胸堵石塊,郁結憤然的緣由!實在是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