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噗’的笑出了聲,推著翡葉和翠蔓:“你們快說說,王爺罵不罵你們!”
翡葉和翠蔓笑得手里的絲線都拿不住了,笑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姑娘說話真有意思,我們原來雖說在王府當差,和王爺可隔了十萬八千里呢,要是做錯了事,自然有姐姐、嬤嬤們來說,姐姐、嬤嬤們上頭還有姐姐、嬤嬤,隔了好幾層還沒到如月姐姐那兒呢,倒是想讓王爺罵,夠不上呢。”
月亭臉色緋紅,難堪了片刻,垂著眼簾,努力裝著自自然然的接著問道:“那紫藤姐姐呢?也跟你們一樣當差?她那樣的人品氣度,總夠得上了吧?”
“跟我們差不多吧,王爺身邊侍候的人,哪會挑出來送人?”翡葉瞥了月亭一眼,不愿意多說這些事,捻起絲線,在月亭手里的裙子上比劃著,和青橙商量道:“青橙姐姐你看,用這個顏色好不好?”
“那什么樣的人才能到王爺身邊侍候?象我……書香門第……”月亭拉回裙子,賭氣般追問道,話卻沒說完。
青橙直起上身,上下打量著她,似笑非笑的答道:“什么樣的人,這我們可不知道,不說王爺,就是我們爺院子里的三等丫頭,也比我們強不知道哪兒去。
打個比方說吧,象姑娘這樣的品貌舉止,要是在我們府上,多數是要到役房當差的,比如漿洗上,廚灶上這些地方。
針線房,四司六局、花房都是要懂行會做的才行,姑娘這樣的針線可拿不出手,這帳設司、賓客司、廚司、臺盤司、果子局、蜜煎局、菜疏局、油燭局、香藥局、排辦局還有花房各處,姑娘懂哪一樣?”
月亭被香橙一口氣一連串的局說暈了,直愣愣的看著青橙,一時說不出話。
青橙瞥了眼月亭,話里帶著笑,“象我們這樣的人家,要進府里當差侍候人,可沒那么容易,頭一樣,走路就有講究,象那種一路過來咚咚作響的,在我們府里,連二門都進不得,主人們剛躺下,讓你幾步路吵醒了,那不是侍候人,那是折騰人呢!”
“我們都是五六歲上被挑出來,跟著嬤嬤學規矩,學針線手藝,學上一年兩年,也就能有一半的人挑進去跟著姐姐們當差學規矩。”翠蔓看著難堪不已的月亭,忙仔細解釋幾句回轉,“跟著學上兩三年,才能派差使,這中間,要是犯了錯,或是姐姐們覺得你學不上路,就得退回去,七七八八的又得退下去一半,能進內宅當差可沒那么容易。”
月亭從青橙手里一把扯回花繃,一聲不吭的埋頭做起針線來。
………………
第二天,水巖一早過來,陪著李小幺和范先生、李宗梁等人出了開平府,不過一兩個時辰,就趕到了城外的莊子。
水巖陪著眾人大致走了走,留下莊子原來的管事支應,自己就先告辭回去了。
李宗梁、魏水生和李二槐,帶著眾人一處處查看分配田地屋舍,一直忙到傍晚,總算定好了各人的田地房屋,由范先生執筆,落了文書。
李小幺沒耐心做這些瑣細事,她是來玩的,東西帶的齊全,一到莊子,就和呂豐兩個,帶著張狗子和趙六順,拎著釣桿到旁邊河里釣魚摸蟹、架火燒烤去了。
魚還沒烤好,香味就把李宗貴引過來了,他也沒耐心管那些分田分屋的事,還是和小幺、呂豐一起玩樂爽快。
夕陽西落,李宗梁背著手,和范先生沿著村間小路并肩而行,不時止步,和各院中歡樂忙碌的諸人說幾句話,李二槐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面,四下張望,這里,真象李家村。
村口,魏水生背著手,站在一株銀杏樹下,悵然傷感的看著眼前靜謐溫暖的村莊。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李家村,干活回來,看到村口那棵老榆樹,夕陽暖暖的籠著樹上一串串白生生散發著香甜味兒的榆錢,和剛剛冒頭的榆樹葉,仿佛幺妹的笑容一樣,令人無比溫柔和愉快。
過了老榆樹,就到家了。寬敞的院子里彌滿了幺妹溫暖歡快的笑容。
他看著她跟在師娘身前身后,輕盈如飛,遞手巾,送茶端飯,坐在他旁邊,雙手托著腮,看著他們吃飯,被他們逗的笑起來,那笑容溫暖如朝陽,香甜得如同剛剛蒸出來的榆錢兒……
魏水生緩緩往后退了幾步,又退了幾步,仰頭看著結滿了白果的古老銀杏樹,長長嘆了口氣,眼底酸澀無比,這不是李家村,這不是他的那個村子,這不是榆錢兒,這是高大貴重的白果。
遠處傳來呂豐的怪叫,李宗貴的大笑,中間夾著李小幺的笑聲話聲,金碰玉般叮當清脆,明快嬌俏,一路飛揚。
熟悉,卻又無比陌生,幺妹從來不這樣說話,幺妹沒有這樣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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