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揚聲招呼端坐在院子里寫字的幾個孩童,讓他們洗了手過來吃米糕。
四五個孩子,小的只有四五歲,大的也不過八九歲,年少無煩惱,歡樂喜悅的吃著米糕。一邊吃一邊你推我、我推你,嘻哈玩笑不停。
李小幺看著他們,滿眼的愛憐和惋惜,再轉頭看看任他們打鬧玩笑的范先生。
這范老頭不禁孩童天性,看來不是個一味迂腐之人。
幾個孩子吃了糕,又喝了清雞湯,蹦蹦跳跳的玩了一會兒,繼續坐到沙盤前練字去了。
“先生往后有什么打算?”李小幺沖那幾個孩子抬了抬下巴,直截了當的問道。
范先生看著李小幺反問道:“你們兄妹往后有什么打算?”
李小幺看向李宗梁,李宗梁看著范先生,老實的答道:“還沒想過這事,從上了山,就想著怎么活下去,難處一樁接一樁,能帶著大家伙吃口飽飯已經不容易了,旁的,還沒想過。”
“我們兄妹是池州李家村人,前年南越打進來,屠了村,大哥他們護著我拼死逃出來,從此背井離鄉。
為了治我這雙腿,從池州府又到了太平府,治好腿,我們兄妹都找了活,都干的很好,原本想著再存些銀子,有了本錢,在太平府開間果餞鋪子,安安穩穩度日。
誰知道出了福寧公主那檔子事,太平府征丁,大哥他們被保長拿去要頂保里的丁數,我們兄妹只好逃出來,本來是想逃往南越,或是北平,到了這里,遇上堅壁清野,無處可去,只好先落草容身,這一路行來,處處身不由已。”
李小幺長嘆了口氣,不隱不瞞,坦坦誠誠的說道。
范先生沉默了片刻,想到自家,眼圈微紅,嘆了口氣問道:“那往后呢?要做一輩子山匪么?”
“往后,先生也看到了,這樣的亂世,想安穩而不可得,先生不也只好亡命出逃了么?先生還是官身!
過一天算一天吧,北平國雖說政清軍強,可地處北寒之地,人口物產都有限,要強也得慢慢長大,吳國雖說朝廷動蕩、軍力積弱,可到底是富庶大國,幾百年的底蘊在那里呢,要是突然出了個明君或是良相,這鹿死誰手,根本說不上。
這一場亂,不知道要亂到什么時候,這亂世,還是山上安穩些,咱們這幾十人同舟共濟,還是能求到一條生路的。”
李小幺頓住話,垂著眼簾遲疑了片刻,接著道:“年前,我已經讓人到太平府開鋪子做生意去了,如今山上沒有本錢銀子,等到年中看看,要是能好好做幾筆生意,有了銀子,就再挑個合適的人到開平府,也開鋪子做生意去,給大家留好退步兒。”
范先生凝神聽著李小幺的話,邊聽邊看著同樣凝神聽話的李宗梁,半晌,才嘆出口氣來,看著李宗梁感慨道:“怪不得你說小幺比你還要操心,有這樣的妹妹,是你們兄弟的福氣!”
說了這幾句,轉頭看向李小幺,“沒想到你比我看的還要明白,這天下可爭之處,就是北平和吳罷了。
你說的極是,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朝堂軍中,瞬息萬變,你這樣打算極其妥當。
這山上我也看了,還少幾個退步的地方,那西山不行,當不了退步的地方,狡兔得有三窟,這是一;其二,開平府的生意,你要是有了合適人選,本錢銀子我那里有一些,你先拿去用。”
李小幺驚訝的看著范先生,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問道:“先生這是打算跟著我們落草為寇了?”
“五爺可肯收留?”范先生看著李小幺,鄭重問道。
李小幺回頭看向李宗梁:“這事得聽大哥的。”
“先生若肯留下來指點一二,我們兄妹求之不得!”李宗梁急忙站起來長揖答道。
李小幺也跟著站起來,拱手揖了一揖。
范先生起身扶住李宗梁:“大爺客氣了,范某流落至此,若不是大爺收容照料,這把老骨頭也就算了,可憐這些孩子,還不知道如何呢!”
李小幺看著院子里練字的孩子,和在廂房正屋里忙進忙出的年青年老的婦人們,暗暗嘆了口氣,姜到底還是老的辣,這范先生可比她會做生意。
山上糧食富余的多了,李小幺就打發呂豐輪流帶著孫七弟幾個,往鄭城黑市賣了幾回糧食,可這軍糧都是粗糧一類,根本賣不出什么價。來來往往,也不過就是換了些油鹽調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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