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極認真的問道:“你們二皇子,就是那位駙馬么?”
“是!”梁先生笑著點頭。
李小幺眼睛睜大了,看著梁先生,表情更加認真,還帶著幾愕然不解,“不是說駙馬快死了么?他都快死了,我還怎么跟著他當差求出身啊!”
梁先生一口口水嗆在喉嚨里,連連咳了好幾聲,“你這話……說的,沒事,這個……要不你先跟著我也行。咱們先回北平府,要是二皇子好了,你就跟著他當差,要是他沒好,你就跟著我好了。”
李小幺歪著頭,看著梁先生,一點點笑起來,“那天在長豐樓,你們二皇子說了那句’酒肆小廝也有這樣的人品氣度’之后,你是不是就掂記著把我弄去給你們二皇子使喚啊?今天正好巧了。”
梁先生怔住,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輕輕咦了一聲,笑容更盛,爽快的點頭,“二爺果然沒錯看你,你這份聰慧敏銳,十分難得,跟你說話這份爽利讓人痛快。你放心,跟著二皇子,可不算委屈你。你看,連我不也是聽二皇子使喚的?今天這樣的巧事,也是咱們的緣分。”
梁先生的爽利坦誠讓李小幺對他的壞印象一下子去掉了十之八九,帶著笑搖頭,“先生這份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們兄妹只想安安份份的過份安穩日子,不想給任何當奴兒。這里離炭橋不遠了,先生就在這里把我放下吧。”
“你幾個哥哥都去當兵了,若不是遇上我,你也要被人捉去賣了,哪還有什么安穩日子?小幺,你好好想想。”梁先生誠懇的再勸李小幺。
“哥哥們會回來的。人各有志,先生不必再勸,小幺就在這里下車吧。”李小幺彎著眼睛,帶著和從前一樣明朗干凈的笑容,沖梁先生拱了拱手。
梁先生看著李小幺,不由自主的跟著她笑起來,“我送你到炭橋,也快到了,小幺,不要太固執,好好想想我的話。”
李小幺笑著搖頭,別過臉,不再答他的話。
車了頓了頓,外面護衛沉聲稟報:“梁爺,炭橋到了。”
李小幺抱著胡餅就要跳下車,梁先生不舍的欠身笑道:“也不謝一聲就走了,這可不大好。”
李小幺頓住,回頭看著梁先生,似笑非笑,“從前我游歷閻羅殿的時候,看到過一幅對聯,梁先生既然這么說,就送給先生做謝禮吧。”
李小幺頓了頓,眼睛彎起,帶著絲絲揶揄之意,放緩聲音,“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梁先生凝神聽著對聯,低低念過一遍時,李小幺已經跳下了車,抱著胡餅,飛快的往人群中擠進去。
梁先生招手叫過名長隨模樣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那長隨點了點頭,閃身離開車隊,跟著李小幺混入了人群。
梁先生捻著胡須,又將李小幺的對聯念了兩遍,笑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丫頭,是說他這是有心為善,所以不謝。
這對聯倒有些意思,也不知道她是在哪個閻羅殿看到的,她還識字,倒真是難得,’從前游歷閻羅殿的時候’,這話說的有意思。
李小幺在人群中,如同一尾游魚,直奔菜市場。
在菜市里轉了兩圈,閃進一個角落里,靜靜的站了一刻多鐘。自覺就是有人跟著也該被她甩脫了。
李小幺喘勻了氣,脫下最外面的夾衣,包緊胡餅抱在懷里,閃出角落,往東門直奔出去。
時辰已經不早了,她不敢再耽擱,大哥他們說一早就要逃出來的,這一逃,后面必定有人追殺……他們會合后,要立刻遠遠離開這太平府。
李小幺抱著包著胡餅的夾衣,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了城,兜了兩個圈子,直奔土地廟。
土地廟離太平府東城門兩三里遠,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十分偏僻。
整個廟就是個極小的三開間屋子。廟前樹著根一丈多高、光禿禿的旗桿。廟里,土地公和土地婆笑瞇瞇并肩端坐,兩人身上都披著大紅大綠的劣質綢斗篷,斗篷上積滿了灰塵。
神像前半人高的大香爐里積的滿滿的,都是冰冷的香灰。
李小幺站在旗桿下,警惕的前后左右看了兩圈,見四下靜悄悄沒有半個人影,這才一頭扎進土地廟,圍著神像轉了兩圈,輕輕吁了口氣,大哥他們還沒到,這就好,她等他們,不能讓他們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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