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聽她任何一次對他使用過這樣的語。
她從前總是溫柔地抱著他,或者捧著他的臉說:“明辭,明辭,你是天下最英雄的男人,也是我最喜歡的人!”
但是現在,她眼里的恨意那么明顯,那么磅礴,他心怯了。
你恨你,你得受著……
你傷了她的心,你就得賠……
衛老先生的話像雷聲一樣在他腦袋里游躥。
他受著,他全部都受著。
“蕭放!那是幫你照顧了整整十年妻兒的衛家!那是我的娘家,你瘋了嗎?!”
她沖他大喊,眼淚在飛灑,仿佛要借著這身力氣來換取他的一聲否認。
她跪下來,拽著他的袍子:“我求你,求你回去阻止他們,好不好?!你去,你去呀!”
他卻只能干站著,就連伸手抱一抱她都沒有底氣。
曾經的海誓山盟,他到底沒有全部都做到。
他那些豪壯語,無愧于天地,但卻有愧于她。
“我恨你,我恨你!”
她突然拔腿就往外沖!
他起身去攔她,她卻決絕地往墻頭上撞去!
……
心里的窒息經過長久的調適才緩過來。
仍然點著燈的她的房間里,她哭著把他往外推。“你走!你走!”
她那么點力氣,怎么可能推得動他?
他看著她,忽然彎腰,將她扛了起來。
“既然再看到我就要去死,那我就先讓你換個地方好好住著,省得我操心!”
他扛著她,大步出了院子。
“蕭放你這個混蛋!”
清晨的街道兩旁,鋪子陸陸續續地開起來。
對面綢緞鋪的胡掌柜也被她的哭鬧聲引來,看到她被強抱著,操起門內一條門栓便撲過來打他!
他騰出一只手來將他按趴下,冷眼望著遠方:“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她,你可以死心了。”
光會幫著做幾件粗活有什么用?她有危險的時候他半點忙都幫不上!
胡掌柜愣在那里,直到那威武的幾騎絕塵。
他帶著她到了衛家附近的一處深宅。
“以后不要隨便跟人接近了,世上沒有那么多好人,危險。
“這里會有人照顧你起居,也會有侍衛在這里留守,你不用再害怕了。”他半蹲在她面前跟她說。
“你要不想見我,那我暫時不來就是了。你好好的就行。有什么事情,讓人來告訴我就是。
“日常要出門,會有人跟著你。要花錢的地方,你臥房的床頭柜里都有。
“你從前留在衛家的衣服首飾,我全給你搬過來了。你看看還有什么想要的,又或者落下什么了,你都讓人轉告給我便是。
“——衛家就不要去了。也不許逃跑。”
他捏著她的手,像當年在她耳邊說不許她棄他一樣。
她仍然咬牙坐著,木然望著地下。
他撫她的臉頰:“以后別哭了。”
她坐著不動。
他再捏捏著她的手,然后就走了。
這一年是建文五年。
衛羲兒在這座四進宅子里住下來。
起初她當然也試過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