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靠,好丟臉,好想死。
“......”
“......”
兩個人都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來打破目前這個令人窒息的狀況,長久的沉默讓教室里氣氛陡然又冷了幾分。
在一個不熟的人面前說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瑣事,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兇巴巴地讓他給自己遞紙巾。
溫荔尷尬得講不出話來,宋硯抿了抿唇,輕聲說:“......別哭了。”
他一開口,溫荔頓時更尷尬了。
她想跑,但這時下課鈴響,走廊上突然多了很多聲音,她慌忙地擦去眼淚,生怕被人看到現在自己這幅樣子。
“怎么辦啊,我會被笑死的......”
她急得團團轉,走廊上都是從教室里解放的“囚徒”,這時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宋硯蹙眉,將她拉到門后。
“你先躲在這里。”
“這也能躲?我小學跟人玩捉迷藏都不躲門后了!這也太弱智了,我肯定還是會被發現的,還有你,柏森哥呢?為什么是你在教室啊?我警告你啊不許跟別人說!”
都這時候了,溫荔還不忘吐槽,她越緊張越是話癆,嘴巴叭叭地說個不停。
她真的太能說了,宋硯那時候又是個悶葫蘆,和她氣場不合。
可能是不爽她的聒噪,宋硯彎了彎腰,和溫荔平視,眼神里有幾分威脅:“學妹,閉嘴。”
“......哦。”
叛逆如溫荔,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閉嘴了。
這時候教室后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踢開,宋硯的后腦勺狠狠被撞到,他吃痛地悶哼一聲,整個人向前傾去,溫荔反應不及,想接住他又想推開他,就在這短短的幾秒之內,兩個人的腦袋嘭地撞上了。
“耶?人呢?還沒回來?”
門外那個踢門的罪魁禍首往里看了兩眼,又跑開去找人了。
痛感瞬間侵襲,溫荔什么都來不及思考,只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快被撞掉了,痛苦地蹲在地上,捂著嘴不說話。
宋硯也很痛,不過他比溫荔能忍,不至于痛到蹲在地上,鼻尖聞到了一點鐵銹味,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果然摸到了血跡。
溫荔本來想罵人,但一看宋硯被她的牙齒撞得嘴巴出血,又罵不出口了。
等痛感過去,強烈的羞赧就占領了大腦。
溫荔腳底抹油,什么話都沒說,直接跑了。
宋硯頂著張破了皮的嘴唇,就這樣被扔在原地風中凌亂,最后等反應過來,在同學回到教室之前,獨自落寞地回宿舍處理傷口。
再之后就是她緩過了勁兒,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后。
至于宋硯忘不忘,那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里了。
因為被莫名勾起了回憶,心思不在現實上,之后洗漱洗澡上床睡覺都渾渾噩噩的,溫荔一直在想高中發生的事兒。
宋硯明顯心里也有事,等徹底關了燈,躺在一張床上,兩個人同床異夢,各自都心不在焉。
溫荔今天睡前必備的活動——玩手機,都沒有實施,她心里仿佛一直有密密麻麻的藤蔓糾纏著,都怪那些網友,都過去那么久的事兒了有什么可關心的,害她也跟著在意起來。給柏森打了電話,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反反復復想起從前。
“今天怎么沒玩手機了?”
宋硯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她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從被子里伸過來,輕輕攬住了她的腰。
“啊。”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沒玩手機就準備睡了,眨了眨眼睛,故意說,“這不是因為和柏森哥打電話惹你生氣了嗎?不敢玩了唄。”
宋硯笑了兩聲。
溫荔知道自己的借口很爛,他果然沒那么好騙。
可是下一秒,男人低下頭,將頭埋進了她的頸窩里,溫熱平靜的鼻息輕輕打在她的肌膚上。
“玩吧,我不生氣了。”
溫荔歪打正著,心里有些詫異,不過她將錯就錯,伸手摸摸他的后腦勺,語氣有些得意。
“宋老師你不是吧,真生氣了?你這么小心眼的啊。”
宋硯緩緩嘆氣,半晌,淡淡嗯了聲。
高傲如溫荔,從來都只有別人遷就她、體貼她,心里那微乎其微的母愛本能竟然一下子就被這男人給激出來了。
她總算知道為什么有的男人,女朋友跟自己撒一撒嬌,就連命都肯給人家了。
溫荔醞釀半天,笨拙地解釋:“雖然我跟柏森哥是有過婚約,但我跟他沒感情的,我倆就是兄妹,”又想了想,感覺兄妹這詞兒也不對勁,現在男女之間叫哥哥妹妹也很曖昧,又改口,“不是,我跟他就是朋友,24k純友誼。”
她還是第一次跟人解釋和其他異性之間的關系,本來是不想解釋的,但是不想讓宋硯誤會的想法戰勝了她的高傲,磕磕絆絆地解釋了大半天,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消消氣。
宋硯攬著她的胳膊力道又緊了緊,淡聲回應:“知道。”
“真的,你要是還介意,那以后我跟他打電話,就當著你面兒說。”她咽了咽口水,問,“好歹認識這么多年了,你總要允許我跟他偶爾聯系吧?”
宋硯拒絕:“不行。”
“啊......”溫荔小聲吐槽,“管這么緊吶。”
連柏森都不允許她聯系,那以后會不會也不許她跟其他男演員演戲,最后發展成不許她拍戲,把她天天關在家里吧?
這肯定不行,她是一個有事業追求的人。
正當溫荔胡思亂想之際,宋硯笑了,從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把她的腦袋。
“開玩笑的。”
溫荔迷糊了,皺眉問:“那我以后到底還能不能和柏森哥聯系啊?”
宋硯:“能。”
“切。”宋硯說能,溫荔又突然沒那么滿意了,“這么大度,那看來你也沒有多喜歡我。”
這回換宋硯迷糊了,哭笑不得地說:“你這丫頭真是......”
“別跟著柏森哥叫,油膩死了。”溫荔嫌棄地撇撇嘴,又說,“咱倆之間不是有特殊稱呼的嗎?”
“溫老師?”
“不是。”
“學妹?”
“接近了,還差倆字。”
宋硯懂了,輕聲說:“阿荔學妹。”
“嗯嗯。”溫荔滿意地點點頭,猶豫了半天,還是問了,“你看網上的討論了嗎?”
“什么討論?”
“就是有關于你額,初戀的討論。”溫荔覺得突然這倆字說出來好難為情,語氣結巴,“當然我不是那種八卦的人,可是我覺得你那時候是真沒有喜歡的人,如果非要說有喜歡的......柏森哥?”
雖然宋硯和柏森都向她明確澄清了自己的性向,但她還是覺得如果宋硯那時候如果真有喜歡的人,那么只能是和他朝夕相對的柏森。
果然,宋硯對她的猜測很不理解:“怎么可能會是他。”
她緊接著就問了下一句:“那是誰?”
宋硯沒說話。
溫荔心里一緊:“真的有啊?”她心里有點失望,但更多的是埋怨,“柏森怎么搞的啊?他天天跟你在一起都沒發現?這個廢物。”
宋硯卻說:“你也沒發現,你這個傻瓜。”
“我?關我什么事兒啊?你那時候對我愛答不理的,我才懶得管你喜歡誰。”溫荔哼了聲,但還是忍不住向他打聽,“那你跟她談戀愛了嗎?”
“沒有。”
“為什么沒談啊?”
“她不知道我喜歡她。”
“啊?你沒告訴她嗎?”
“嗯。”
“為什么不告訴她啊?”溫荔說,“你不像是那種別扭的人啊。”
他笑了笑,自嘲道:“學妹,我怕。”
“你怕什么啊?”
“別問了。”宋硯語氣很輕,“好嗎?”
他曾鼓起過勇氣,想要對喜歡的女孩坦白他的心意,十七八歲的年紀不懂愛也不懂浪漫,初次的悸動令人慌張又難耐。
每次視線對上后的慌亂和逃避,被解讀成對她的厭惡和不屑,可他喜歡的人是個粗線條,不對她明明白白說出來,她就不會懂,于是學著書里那些老土的招數,在空蕩的廣場擺滿了蠟燭,那一點點微弱燭光聚成的愛心仿佛能帶給他信心。
來赴約的卻不是她,而是另一個男人。
年輕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徑直朝他走過來,宋硯忍不住往他身后去看,看有沒有他等的那個人來。
“別找了。”溫衍語氣淡漠,“她沒來。”
十八歲的宋硯也并不是一個喜形于色的人,他內斂沉默,在聽到這個消息后,也只是垂下了頭,把失望和落寞都藏進了一雙眸子里。
之后溫衍對他說的每句話,他一直不想再記起,卻又不斷地記起。
“你和我外甥女是有過婚約,可那已經不作數了。我父親為了補償你和你的父母,資助你到內地來念書,目的不是為了你們再續前緣,以你現在的能力,你也給不了她我們要求你給她的條件。”
“好好讀書吧,我父親對你的資助只到你大學畢業。”
后來溫衍叫來了保潔人員,清掃了那一地燃到枯盡的蠟燭,宋硯一根一根地擺好,保潔人員一把掃帚揮過去,就什么也沒了。
那時候他心里是怎樣的情緒?
丟臉、惱怒、悲憤,還有無力和難過。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放下了自持和清高,最后連自尊都沒給他剩下。
她沒有來,或許是不知道,或許是知道,只是用了這種方法變相拒絕他。
他心里最壞的打算,不過是被當面拒絕。
可是她甚至都沒有來。
這么多年過去,宋硯一直沒有忘。
讓他把從前難以啟齒的少年心事說出口,他不敢,也不愿意。
那不是什么好回憶,宋硯不想告訴她,用過去向她索要彌補,換她的愧疚和難過,沒有必要。
他喜歡的女孩子又沒有錯,只是不喜歡他而已。
只要結局是好的,他如今能得償所愿就夠了,那些不好的回憶,就讓它過去吧。
“好,我不問了,不問了。”
溫荔嘴上對他妥協,心里卻暗暗下了決心。
你不說,我明天自己去你學校找。
我要把那個該死的女孩子揪出來,找到她家里去,狠狠罵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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