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前三分鐘,祝星遙跟黎西西走進教室門口,剛踏進門就發現班里氣氛不太對,她剛抬頭,就聽見黎西西小聲驚呼:“啊,江途來上學了。”
靠門最后一組的少年突然抬頭,他皮膚冷白,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藏在鏡片后的眼睛漆黑,透著一股冰冷。
那些偷偷扭頭看他的人飛快地回頭,就連黎西西都下意識低頭。
一瞬間,只剩祝星遙還筆直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
她猝不及防,但此時要是轉移目光就顯得太刻意了,她努力保持跟他對視,嘴角輕輕抿了一下,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江途沉默地看了她幾秒,重新低下頭。
祝星遙松了口氣,她跟黎西西回到桌位上,從書包里拿出作業,等各科科代表來收,黎西西湊過來,小聲說:“沒想到江途突然就回來上學了,嚇我一跳。”
祝星遙看她一眼:“他來上學是好事,你嚇什么?”
在江城一中,說到江途很多人都知道,就算沒見過人,也知道名字,高一剛開學的第三天,就有一群人到校門口拉起了橫幅,讓他還錢,是高利貸。他一個高中生還能欠高利貸?很快,學校出面處理才知道,不是他欠的,是他爸欠下的,鬧到學校就是想逼債。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江途就開始請假,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大家都在謠傳他可能要退學的時候,他回來了。
“你沒看見他剛才的眼神嗎?冷冰冰的,怪嚇人的……”黎西西縮了下脖子,聲音更低了,“不是說他爸爸好賭還家暴嗎?弟弟也不省心,專家說,從小生活在惡劣環境下的孩子性格和心理都有缺陷,江途那人一看就很難相處,孤僻冷漠,話還少。”
祝星遙想起剛才江途的眼神,感覺還好?
還沒到早讀時間,教室里嘰里呱啦吵鬧得不行,吃早餐的吃早餐,聊天的聊天,幾個男生說到興奮處嗓門特別大,一邊說還一邊比劃,一個個跟患了多動癥似的,好像這才是十六七歲該有的活力。
一個男生急急忙忙跑進來,經過祝星遙的桌前,把她剛拿出來的書撞掉了。
男生連忙撿起來,撓撓頭:“對不起啊……”
祝星遙:“沒事。”
黎西西看了眼一臉青春痘的男生,那男生繞到后排,在江途旁邊坐下,她偷偷看了看,轉回來又說:“不過,我覺得江途有一點比別的男生強。”
祝星遙太了解黎西西這個顏控少女了,頭也沒抬:“長得好看?”
黎西西:“對啊,你不覺得嗎?”
祝星遙剛才因為那個幾秒鐘的對視,記住了江途的長相,她想了想說:“還好,我不是很喜歡戴眼鏡的男生。”她也不太喜歡江途身上那股冷漠孤僻,男生還是陽光一點比較好。
過了一會兒,有人喊了聲:“老曹來了!”
七點四十,早讀鈴響。
班主任曹書峻走進教室,大家叫他老曹,其實他一點也不老,才二十六七歲,剛好比這群學生大十歲,第一次當班主任。他站在門口掃了一眼,目光在江途身上停留幾秒,對那幾個還在說話的男生喊:“有什么話下課再聊,現在把課本拿出來背。”
早讀課結束,曹書峻走到后排,拍拍江途的肩:“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江途抬了一下頭,站起來走出去。
各科代表開始收作業,祝星遙也站起來收物理作業,她父親祝云平以前是個大學物理教授,幾年前辭職下海經商,她大概是遺傳了祝云平的好基因,她物理學的很好,入學考試她物理在班級排名是第二,第一是江途。她記得江途中考成績,總分雖然只在中游,但物理卻考了滿分,全校唯一一個物理滿分。
但因為江途一開學就請假,物理課代表就直接落到她頭上。
她作業收齊的時候,英語課代表周茜還站在后門催江途同桌:“你趕緊的!抄作業也不知道提前一點!”她轉頭看祝星遙,“為什么每次你收作業都這么快?”
黎西西隔著四張桌子舉手:“這題我會,因為星星長得漂亮啊。”
抄作業的男生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附和:“對,我們女神嘛,怎么能讓她等呢?”
其他男生附和:“哎就是!”
周茜:“……”
她掄起一沓作業就往男生腦袋上招呼:“丁香花,你再嘴賤信不信我一把把你掐死!”
男生叫丁巷,有時候嘴巴賤兮兮的,被大家起了個外號——丁香花。
祝星遙有點好笑,咳了聲,抱著作業快步走出教室。
剛開學一個多月,各個班已經把班級和年級的花花草草都評了個遍,祝星遙從小到大在這種評比里就沒輸過,不知道誰把她拉大提琴的某段視頻放到校園網。視頻里的少女一身白色定制禮服,坐在舞臺燈光下,閉著眼睛拉琴的時候整個人都閃著光,格外動人,她也因此在學校里出名了,很多男生看完之后,直接把祝星遙當成了女神。
物理組辦公室里,只有兩個老師在,江途站在曹書峻辦公桌旁,個子很高,才十六七歲個子已經超過一米八了,背脊挺拔瘦削。
曹書峻先把各科上個月月考試卷給他,想了想還是略過他家里那些問題,交代了一些學習上的事情:“你缺課缺了一個多月,功課落下很多,跟同學借一借筆記,先把功課補上去,其他的別多想。”
江途臉色平靜,嗯了聲。
曹書峻嘆了口氣:“學校這邊我已經幫你說好了,你不用擔心被退學什么的,家里越困難,越是要咬牙念書,未來的路才能走得更順。”
祝星遙抱著作業走到門外,看見他們還在談話,又退了一步,微低著頭站在墻邊,正想著要不要先回去,眼底就映入一雙洗舊的男生運動鞋,她連忙抬頭。
江途正低頭看她,祝星遙有一瞬慌亂,想說自己沒偷聽,少年就已經轉身走了,她有些郁悶地交了作業,回到班上發現走廊上的人比平時更多,都在假裝不經意地看向后門,都是來圍觀江途長什么樣的,這種現象持續了大半天。
江途好像完全不受影響,神色平靜冷淡,對那些目光視而不見。
黎西西的腦袋第十八次扭回來,支著下巴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心理素質比你還好,被這么多人圍觀都沒感覺似的,你偶爾還會臉紅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