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一開始不肯去,說放心不下我,不想離開我。我說我坐輪椅的,我又不會跑,就在這兒等你,你要愿意回來就回來,不愿意回來我也不會怪你。后來嘉月快二十九的時候就出去了,我在家休息了一陣子就注冊了恒月這家公司,注冊資金很少,當時我有這方面的路子,就做做小中介。”
“我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就一個人住,學著自己照顧自己。嘉月每年都會回來看我,我也想去看她,但我的身體不行,坐不了那么久的飛機,所以從來沒去過。我當時心里真的特別坦然,就隨時做好了嘉月要和我離婚的準備。中間我們也的確鬧過離婚,是我提的,她沒同意。后來她博士畢業,拒絕了在國外特別牛逼的工作,回到錢塘來和我生活在一起,一直到現在。”
“我們沒有孩子。頭幾年我想要,和她說要不去做做試管,她說工作太忙,不想要孩子,只想陪著我。這幾年生活越來越穩定,經濟情況也不錯了,她想要了。”
謝若恒笑起來,抬手捂了捂眼睛,“我們今年年初開始做試管,做了一次,沒成功,嘉月挺遭罪的。她工作壓力又大,頭發都掉了不少,人也瘦了很多。我說算了吧,都三十七了,她說再試試吧,第二次我們還在排期,我和她說好了,最多做三次,不成功就不要做了,對女人身體傷害太大。”
黎衍靜靜地聽著,也發表不了什么意見。這時,謝若恒又說回了正題:“小黎,我那天問過周俏一個問題,我說你為什么要出國啊?你是想離開你老公嗎?你知道周俏是怎么回答我的嗎?”
黎衍搖搖頭。
謝若恒說:“她說,她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除非你不要她了,或者她死了。”
黎衍臉色一變,呼吸都停滯了一瞬,兩只手在腿上緊緊攥成
拳。
謝若恒溫和地看著他:“嘉月也說過這話,在她出國前,原話幾乎一模一樣。我聽周俏說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穿越了。當時就想,這世上居然還有一個和我一樣倒霉、又一樣幸運的男人,有機會,真想認識一下。”
一會兒后,黎衍漸漸冷靜下來。
謝若恒雙手在餐桌上交握,注視著他:“小黎,周俏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從她那里,我知道你也是個很優秀的男孩子。她缺少的是自信和機遇,而你缺少的是認同和挑戰。不要害怕三年的分離,要彼此信任,彼此期待。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心理學上的一個名詞,叫‘刺猬法則’。”
黎衍:“沒有。”
謝若恒:“它是說,兩只刺猬因為寒冷而抱團取暖,因為各自身上長滿了刺,緊挨在一起就會刺痛對方。于是兩只刺猬就離開了一段距離,又冷得受不了,接著就又抱在了一起。折騰了好多次,最后它們終于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距離,既能相互取暖又不會被扎得遍體鱗傷。心理學家把這種人際交往過程中的‘心理距離效應’,稱為‘刺猬法則’。在一段感情中,它也適用。”
黎衍聽懂了。
謝若恒笑得很開懷:“給彼此一點距離,一點空間,有利于感情的維系。三年其實并不長,周俏每一年都能回來兩個星期。當我決定把這個機會送給她的時候,已經開始期待你們的改變。今天見過你,更加堅定了我的信心,我相信,你們是不會讓我失望的。”
——
一排抓娃娃機前,有個年輕爸爸在幫五、六歲的小女兒抓娃娃,周俏站在附近看他們玩,抓手落下、升起時,她的心情也像那小朋友似的一會兒期待,一會兒失望。
年輕爸爸運氣不錯,抓了七、八次后真的給女兒抓了一個小烏龜玩偶,小姑娘高興壞了,又蹦又跳,最后抱著小烏龜、牽著爸爸的手離開了。
沒人再玩抓娃娃,周俏有些失落,轉身倚在商場玻璃護欄上,看著一樓中庭的充氣游樂場,很多孩子在上面玩。
身后響起一陣輕微又熟悉的聲音。
周俏回過頭,就看到黎衍坐著輪椅停在她身邊。
“在看什么?”他問。
周俏指指抓娃娃機:
“剛才有人抓到娃娃了呢。”
“我出來上個廁所。”黎衍看看周圍,“嘉月姐呢?”
周俏回答:“哦,她剛接到一個電話,有個工作比較急要馬上處理,她去地下車庫拿筆記本電腦了。”
黎衍沒再說話,牽住周俏的手,側著身子就抱住了她的腰。
他坐著輪椅時只能用這樣的姿勢與她擁抱,周俏輕輕摟著他的腦袋,問:“你和謝總聊得怎么樣啊?”
“他好能說。”黎衍笑起來,“都把我給說懵了,好像不放你走,我就是千古罪人,天理不容。”
“別瞎說呀。”周俏拍一下他的肩。
黎衍抬起頭來看她:“老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吧,你趕緊辦護照,辦簽證,再過四個多月就要出發了,還有很多事兒要準備呢。”
——四個多月。
周俏都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快的嗎?
她和阿衍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四個多月了。
“我……”她突然又沒有信心了,“阿衍,謝總說要補英語,還要補專業課,我什么都不會,會不會跟不上啊?真的去了,萬一要考試,我考不出來怎么辦?”
黎衍笑道:“別擔心,聽我的,先把工作辭了,再找謝總要一些復習資料,四個月不可能讓你把所有教材都看掉,肯定有一些精編的東西,我們就看重點。至于英語,我來幫你補。”
周俏眼眶紅了:“阿衍……”
“要有自信啊周俏花同學!”黎衍抬手摸摸她的臉頰,“小鎮高中全班第二,四百多個人里年級第七,可是你自己說的。英語基礎會弱嗎?記性會不好嗎?理解力會差嗎?我可不信啊,除非是你在吹牛,你吹牛了嗎?”
周俏搖搖頭:“沒吹牛,那時候一百分的英語卷,我都能考九十多分的,但是我口語和聽力不好,我們那種地方只講做題,英語老師自己口語都賊爛。”
“那就練嘛,我說了我幫你補,絕對沒問題的。”黎衍又抱抱她,“別怕,有老公在呢,好歹當年勉強也算學霸,你自己也是個小學霸,打起精神來,出去了可不能讓我丟臉啊。”
周俏眼里噙著淚,重重點頭。
兩對夫妻分別前,謝若恒送給黎衍一張房券,背面寫著一個人名和一串電話:“
這就是我剛才和你說的我的侄女兒,她當時做文員,一個月工資只有三千,我就以權謀私,把她塞到第二批進修生里送到新加坡去了。她和周俏一樣,沒什么基礎,就補了幾個月的課,過去以后學得挺好,回來后就進了這家酒店工作,目前是做會務銷售。這張房券是她送給我的,說是她們酒店溫泉別墅區的私湯套房。”
說到這兒,謝若恒轉著輪椅湊到黎衍身邊,輕聲說,“我們不是在備孕嘛,醫生不讓泡溫泉,就不去住了,你和周俏找一天去體驗一下,順便找我侄女兒聊聊,問問她在新加坡是怎么個情況。”
黎衍接過房券:“謝謝你,謝總。”
“不客氣。”謝若恒說,“周俏應該也是去新加坡,去日本的要補一年日語,去迪拜更別提了,英語口音都夠嗆,新加坡的課程有中文有英語,適合英語底子弱一些的小朋友,不過賺得沒有日本和迪拜多。”
黎衍說:“就新加坡吧,挺好的,中文能溝通,還沒時差。”
謝若恒大笑:“行,那你們自己和我侄女兒聯系,今天就到這兒啦,我們也要回家了。”
許嘉月提著電腦包站在他身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向著黎衍和周俏揮揮手:“小黎,小周,認識你們很高興,下次歡迎你們來我們家做客,讓若恒給你們做好吃的,他做菜特別厲害,還會烤很好吃的蛋糕和餅干。”
謝若恒得意地挑挑眉毛。
黎衍:“……”
周俏笑起來:“好呀,謝謝。”
四人道別后就分頭回家了。
周俏和黎衍也準備去商場外找小黃蜂,廚房白癡小黎先生有點郁悶,一邊轉輪椅,一邊說:“老婆,你走之前,要不要教我做幾道菜啊?”
周俏轉頭看他:“可以啊,辣椒小炒肉,香腸蒸蛋,辣子雞塊什么的,都很簡單的。”
黎衍:“……”
他的心情一點也不亞于周俏聽到要補英語時的忐忑。
回家的路上,黎衍開著小黃蜂,周俏從背后抱著他,腦袋貼在他背上,與他閑閑地聊著天。
“阿衍,剛才你和謝總聊天時,宋晉陽給我發微信了。”
黎衍一聽宋晉陽的名字就頭大,問:“他說什么?”
周俏:“你那天晚上
發脾氣,不是給他打電話了嗎?他問我,你還和不和我離婚了。”
黎衍咬著后槽牙:“你怎么說?”
周俏笑得甜甜的:“我說不離了呀!你都和我道歉了。”
黎衍:“……”
——@#¥%&*#%!!!
周俏:“哦,對了,宋晉陽還說,你媽媽打你了!真的假的呀?”
黎衍:“!!!”
周俏見他沒否認,抬起頭著急地問:“真打了?為什么呀?打你哪兒了?你怎么都不和我說的?你媽媽怎么舍得打你啊?”
黎衍:“……”
他嘴硬:“沒打,他瞎說的,我媽怎么可能打我?”
“我想也是。”周俏笑道,“宋晉陽還說,你要是再欺負我,就讓我告訴他,他來幫我揍你,哈哈。”
黎衍:“……”
他看著車子前方的路,做了個深深深呼吸:“周俏,拜托,別說宋晉陽了成么,想起他我就腦殼疼。”
周俏很乖:“哦……”
她又一次摟住他溫暖的身體,開著窗,吹著風,小黃蜂突突突地載著兩個人往家駛去。
作者有話要說:周俏:阿衍,這道題為什么是選a不是選c?
黎衍內心os:怎么這么笨?不是和你講過了嗎?怎么還不會?不是說自己是小鎮學霸嗎?
黎衍:來,老公給你分析,你仔細聽哦。
周俏(星星眼):老公你好厲害呀!
黎衍(圍笑):老婆你也很聰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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