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想過,那時候剛截肢不久,見到什么高科技的東西都想要!覺得我用了這個用了那個立馬就能變得和普通人一樣能走能跑!”黎衍沮喪得要命,“但現在我已經明白了,科技再發達,假的就是假的!我腿沒了就是沒了!我現在真沒這個想法,坐輪椅已經很方便了,周俏你為什么就是不信呢?”
周俏固執地說:“我就是不信!這么好的東西,你不可能不想要。”
黎衍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事兒必須得聽我的,走路不能停,沒得商量。”周俏看著黎衍一臉被打擊的樣子,又說,“讀書的事兒我能答應你,等到時機合適,我一定會去學習,不管是上學還是學一門技術,我都會好好考慮。”
兩個人最終各退一步,黎衍也沒精力再和周俏爭執,周俏還沒洗澡,拿好衣服準備出房間,黎衍叫住她:“俏俏。”
“嗯?”周俏回頭。
“別去怪小樹。”黎衍說,“他還小。”
周俏眉毛一挑:“這事兒你別管,我會處理。”
黎衍已經靠在床頭,看著她:“洗完澡,你和我說說你是怎么來的錢塘,剛才都沒來得及說。”
周俏笑起來:“行,一會兒聽我講故事,很精彩的呦。”
來到客廳,周俏望向次臥房門,又回頭看了一眼主臥房門。
一個好不容易安撫好了,現在只剩另一個還沒收拾。
周俏心底對周俊樹很生氣,因為臭小子根本就不了解黎衍,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血
才讓黎衍走到如今這一步,也不知道在這個過程中黎衍自己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克服了多少障礙,承擔了多少本不應該承擔的東西。
周俏做一個深呼吸,按住怒氣去了衛生間。
周一早上,因為黎衍右手腕有傷,周俏決定陪他去上班。
直到他們出門,周俊樹都躲在房里沒出來。
一路上,周俏沒讓黎衍自己轉輪椅,只要他坐著輪椅,就由周俏來推,把他平安送到公司后她才趕去商場上班。
黎衍下班后,想到回家要獨自面對周俊樹,心里就有些抗拒,故意在公司里加班,算好時間開著小黃蜂去商場接周俏下班,兩人一起回家。
到家后,周俏發現周俊樹還是躲在房里不出門,她去敲門,小少年在里頭嚷嚷說已經睡了,周俏還要敲門,被黎衍制止。
他抓著她的手,抬頭看她:“俏俏,算了。”
房間里,周俊樹躲在床上,大氣都不敢出。
他真的后悔了,很后悔,一天一夜的思考后,他原本已經打算黎衍下班回家就向他道歉。
哪知道他居然沒回來,最后是和姐姐一起回來的,周俊樹無論如何不敢出門面對周俏。他不知道黎衍對周俏說了多少,猜測應該全都說了,啊……那姐姐不得氣死啊?他感覺自己小命堪憂,恨不得提前改簽車票回家。
周二早上,周俏休息,依舊陪黎衍去公司,再坐公交車回來。
進門后,她再也沒有顧忌,“哐哐哐”地敲周俊樹的房門,大喊:“周俊樹!你給我出來!”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周俊樹沒辦法,只能磨磨蹭蹭地出了房間。
周俏站在客廳里,臉色鐵青地看著他,問:“前天,你到底對黎衍說了些什么?”
周俊樹黝黑的臉上神色很不自然,撇撇嘴小聲嘀咕:“沒說什么。”
“你對他說了邵群山的事,是嗎?”
“……”周俊樹眼神躲閃,最后還是點了點頭,“嗯。”
周俏冷聲道:“我提醒過你不準說的,你為什么要說?”
周俊樹:“……”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那天他只想吵贏黎衍,手上砝碼本就不多,邵群山的事勉強能算一件。
他剛想開口,周俏已經說了下去。
“這
事就算了,黎衍沒和我計較,他不像你這么幼稚,會因為這種陳年爛谷子的事兒來和我算賬。”周俏的語氣一直很冷漠,“周俊樹我問你,你還對他說了些什么?是不是說他身體殘疾所以配不上我?還是說我陪他鍛煉給他按摩你看不順眼?”
周俊樹心道果然如此,瞪大眼睛說:“他都告訴你了?他是不是男人啊?什么都和你說?這和小孩吵架吵不過告老師有什么兩樣?!”
周俏心都涼了,大聲道:“他什么都沒和我說!是我猜出來的!就你這腦袋能想到的東西我還能猜不著嗎?!”
周俊樹:“……”
“你憑什么對他說這些話?周俊樹?我都想不明白!”周俏知道自己猜得差不離后簡直怒火中燒,“黎衍怎么你了?他哪兒做得不好?他的家里人對你也很好啊!你怎么可以這樣傷害他?你是白眼狼嗎?你傷害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啊?!”
“我就是想到你才會和他攤牌的!”周俊樹也大吼起來,“我看他不順眼行了吧?!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你嫁給他!我不喜歡你像個保姆似的伺候他!就算他人不錯又怎么樣?姐!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嗎?你才二十二!往后幾十年你倆怎么過啊?他可是個殘廢……”
“啪!!”
非常響亮的一記耳光,周俏幾乎用盡全部力氣,人都跳了起來,手掌甩下去后火辣辣的疼。周俊樹踉蹌了一步,臉被打得偏過去,又轉回來,捂住臉后目瞪口呆地看向周俏。
“你沒資格來管我的事!”周俏指著周俊樹,眼神兇得嚇人,“你吃我的,穿我的,學費也是我繳的,我欠你的嗎?我是你媽呀?!我自己都舍不得買的牌子貨衣服,每年都給你買!零花錢,沒斷過!我欠你的嗎?!啊?!你以為你是誰?!你了解黎衍嗎?!你不喜歡他?你不喜歡他你就滾啊!滾回老家去!誰攔著你了?!我像保姆似的伺候他?你是這么對他說的嗎?周俊樹,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要不要試試沒了兩條腿去過日子,你要是能做到大事小事都不求人幫忙,剛才那個巴掌我立馬讓你打回來!”
周俊樹被打了一個耳光,又被罵了一通,已經懵在那里。可是少
年人的倔強讓他不會服軟,本來對黎衍產生的歉意這會兒也化為逆反心理,生氣地說:“周俏花!我是你親弟弟!你居然打我?你從來沒打過我!我是為你好啊!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這么死心塌地地對他?你憑什么打我?!你丟下我整整五年……”
“放屁!”周俏惡狠狠地打斷他的話,“丟下你的人是爸媽,不是我!我丟下你五年?那我被丟下的十幾年,我找誰去算賬?!我六歲就能自己照顧自己,還把你帶大!出來打工賺錢供你讀書!你就不能自己過了?!我走的時候你都十二歲了!生活不能自理啊?還委屈上了?!”
周俊樹發現自己難以反駁。
周俏越說越氣:“我離開家的時候十七歲,高二結束。你現在也是十七歲,高二結束!在文化水平上咱倆現在是一樣的!但是在做人這件事上!你還有太多東西要學!周俊樹,你讀了十幾年的書,受到的教育只讓你學會怎么做題嗎?考第一又怎樣?你懂不懂‘善良’兩個字怎么寫?哪個老師教你可以肆無忌憚去傷害一個對你充滿善意的人?就因為他是個殘疾人?你有手有腳還優越上了?!你不要和我說沒人教你!也沒人教我啊!但這個道理只要是個人都知道!”
周俏越來越明白周俊樹對黎衍說了什么了,至少他一定用到了“殘廢”這兩個字。
周俏根本都重復不出這兩個字,想到周俊樹對著黎衍把這兩個字掛在嘴上,她的心都在滴血。
周俊樹被罵得委屈極了,嘴一咧,眼淚就大顆大顆地冒出來:“姐……我知道我對衍哥說話說重了,但是,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多想你……我來這兒,看到你嫁的人是這個樣子,坐著輪椅,沒有腿,你為他做這做那,我真的覺得你不值啊!”
“值不值我自己說了算,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
周俏氣喘吁吁地瞪著周俊樹,她所有的耐性都用在了黎衍身上,對于自己十七歲的弟弟,她無暇去深究他的心理也不想去深究,誠如她所說,她對他已經盡到足夠的義務了。
周俏說:“周俊樹你聽明白沒有?我不欠你的,你沒資格來對我的婚姻指手畫腳。我也不要求你對
黎衍道歉,就憑你說的那些不是人的話,道歉已經沒意義了!今天你想待在家就待,想出去逛就自己去,我懶得再管你。明天早上你自己去火車站,票也取了,你也認得路,我就不送你了。明年高考,你愛考哪兒考哪兒去,學費我給你存著,生活費你自己去掙!大學畢業后,你愿意喊我一聲姐我就應,不愿意我也沒所謂!我對你仁至義盡,這五年,支撐著我的始終只有黎衍!你做了什么?你拿著我辛苦賺的錢,四年多都不肯和我通電話!最后還傷害我最愛的人!美其名曰為我好?你可真能耐啊,自己好好想想吧!”
周俏說完以后,再也不看呆若木雞的周俊樹,徑直回了房間。
幾分鐘后,她聽到外面傳來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黎衍:嚶嚶嚶。
周俏:寶寶不哭。
小樹:嚶嚶嚶。
周俏:哭屁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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