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來的世界軌跡里,沈煜城揍了伊淮一頓這件事,在他看來或許無足輕重。畢竟以沈煜城的脾氣,沒有殺掉伊淮,就已經是看在沈又菱的面子上開恩了。
然而沈煜城卻沒有想到,伊淮因為這一頓打,徹底的改變了人生。具體的情況,陳立果從沈又菱的角度只能模糊知道一二,伊淮被打后,他的母親非常焦急,想要來醫院看望他,奈何慌亂之中出門,竟是直接出了車禍,搶救無效死亡。
至此,這筆賬被算到了沈煜城的頭上。
伊淮腿斷了后,陳立果派人每天都去接他上學放學,一開始伊淮還有些不習慣,但陳立果道:“以后你是要跟著我做大事的,這些小恩小惠,到時候可以慢慢還給我。”
伊淮聽后,便也不再抗拒。
沈又菱并不知道陳立果和伊淮二人間的交易,她只知道因為自己的緣故伊淮斷了腿。她也不好意思在伊淮斷腿期間繼續去纏著他。
倒是陳立果對她說了句:“我們家小公主什么時候臉皮這么薄了?”
沈又菱嘟著嘴哼道:“討厭爸爸。”
陳立果摸摸她的頭:“膽子大一點,想要什么就去追。”
其實從資料看來,伊淮這個人的人品還算不錯,走上那條路,純屬生活所迫。陳立果不打算再要孩子,可又舍不得嬌生慣養的沈又菱受苦走上和他相同的道路,于是便想著將沈又菱喜歡的人培養出來,自己走后也不用再擔心沈又菱下半輩子的生活。
沈又菱不知陳立果的心思,她道:“他會不會討厭我啊?”
陳立果說:“你做錯了事,不好好道歉,那肯定是會被討厭的。”
沈又菱說:“那我該怎么辦?”
陳立果說:“那你就對他更好些吧。”
沈又菱似懂非懂。
暑假一過,沈又菱和伊淮便升上了初三。
陳立果詢問他們兩人高中想讀什么學校。
伊淮的回答是a中,本市最好的一所高中,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封閉式管理,每周才能回一次家。
沈又菱更是干脆,說伊淮讀哪一所,她就讀哪一所。
陳立果哪里舍得自家的小公主去讀封閉式學校,不過他也沒打算告訴沈又菱他不同意,等考試成績出來了,一切都好說。
這一年陳立果過的風平浪靜,沈家幾乎沒有出現什么大的波折。
不過在陳立果和伊淮達成協議后,他每個月都會抽出一天的時間和伊淮見個面,問問他的想法。
伊淮說他不想讀大學的想法時,陳立果十分驚訝,他道:“為什么?”
“我想早點到你身邊來工作。”伊淮的回答很坦誠,他道,“讀完大學,似乎有點太久了。”
陳立果笑道:“你可以一邊讀,一邊到我身邊來工作,并不影響。”
伊淮還有些猶豫。
“現在我已經不需要為我打打殺殺的人了。”陳立果道,“我需要的是更聰明的,更適合管理他人的人才。”
伊淮終是同意了陳立果的看法。
沈又菱平日里雖然任性,但在大事情上還是分得很清楚。她初三一年都學的非常認真,連帶著去粘著伊淮的時間都少了。
于是陳立果更加愛他的小公主了。
初三考完之后,陳立果本來打算帶著這兩個孩子出去玩一趟,哪知伊淮家里突發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他的母親走了。死因居然還是車禍。
陳立果知道這個消息時,正在和人談事情,他聽著電話里的敘述,表情瞬間凝重起來,對著對面的人道:“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點事,今天就到這里吧。”
那人也識趣,笑道:“好,改日再談。”
接著陳立果直接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陳立果在太平間里,找到了癱在地上哭泣的伊淮。
似乎只有這個時候,伊淮才會暴露作為一個孩子的柔軟和脆弱,他叫著:“媽媽,媽媽,你醒醒啊……你再看我一眼啊,媽媽……”
陳立果走過去,將他攬入懷里,拍著他的肩膀安撫:“乖,沒事了。”
伊淮抓著陳立果,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淚水將陳立果的肩膀浸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事了,乖。”陳立果道,“難受就哭吧,叔叔在這兒。”
伊淮崩潰般的大哭,他生命中唯一的親人,竟是以這般突兀的方式離開了他。
撞了伊淮母親的司機是酒后駕駛,情節非常惡劣,已經被警方逮捕。但就算判了重型,伊淮的母親也回不來了。
太平間的空氣很冷,陳立果也不知道伊淮哭了多久,反正最后他全身都有點僵了,伊淮的聲音才弱了下去。
陳立果見他眼睛緩緩閉起,似乎是因為耗盡體力睡過去了。
心中微微一嘆,陳立果把伊淮抱了出去。他出去之后才知道,他和伊淮已經在里面待了十多個小時。
“通知小姐。”陳立果捏了捏眼角,“叫她快點趕過來。”
“是。”屬下應道。
沈又菱趕過來時,伊淮已經躺在醫院的床上陷入沉睡。
陳立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著滿頭大汗的沈又菱,遞出一張紙巾。
沈又菱隨便擦了幾下,便急切道:“爸爸,伊淮怎么樣了?”
“沒事。”陳立果說,“你在這里陪陪他吧。”
“好。”沈又菱點頭,她的面上有點惶然,“為什么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又菱。”陳立果說,“你冷靜一點,意外這種事情,是誰都料不到的。”
沈又菱抱住了陳立果的手。
“就像我。”陳立果摸摸她的頭,“若是哪一天護不住你了,你也要堅強一點,知道么?”他們這一行,都是刀口子上舔血,一個不慎就是掉到懸崖之下。
沈又菱搖頭道:“爸爸不會出事的,別這么說!!”
陳立果道:“嗯,伊淮好像醒了,你進去看看吧。”
沈又菱點頭稱好。
這個暑假,雖然兩人的中考成績都不錯,但卻注定了過得異常苦悶。
葬禮是陳立果一手操辦的,伊淮短短十幾天就瘦脫了形,捧著他媽媽的骨灰罐,走在最前面。
下葬之后,陳立果沒有打擾他,而是給了他一些和母親獨處的時間。
葬禮結束之后,陳立果便問了伊淮一個問題,他道:“伊淮,你想不想做我的義子?”
沈煜城的義子身份,若是放在道上,那恐怕是無數人都趨之若鶩的。
可是最后伊淮拒絕了陳立果的提議,他說:“沈爺,我就想跟著你做事。”但是并不想做你的孩子。
陳立果見狀,也沒有強求。只是將伊淮接回了沈宅,伊淮和他母親住的地方,不過是一間出租屋,既然他母親都不在了讓伊淮一個人住在那里,未免也太過凄涼。
況且陳立果一直想把伊淮養在身邊照看――他也怕這個孩子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長歪了。
接著沈又菱和伊淮都填了關于高中的志愿。
沈又菱還是堅持自己的選擇,和伊淮去讀了全封閉的a中,陳立果考慮到伊淮才失去母親,所以并未強行要求沈又菱,倒也讓她的目的得逞了。
但是陳立果擺明態度,說沈又菱必須每周回一次家,不準逃課,一旦他發現她逃課,那這學校不上也罷。
沈又菱雖然不情愿被管的這么嚴,可也看出陳立果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是在開玩笑,只能不開心的應下。
反觀伊淮,卻是全程一臉面無表情――這孩子自從母親去世后,臉上的表情就少的嚇人。
“伊淮。”陳立果對著他道,“你在學校里多看著點又菱,她被我寵的太好,我怕我不在她身邊,她會惹出什么事。”
伊淮說好。
此時暑假還剩十幾天,陳立果問他們打算怎么過。
沈又菱說她想出國去玩。
伊淮卻道:“我想在沈先生身邊學些東西。”
于是就這么定下,陳立果安排了人帶著沈又菱去v國旅行,走的前一天沈又菱還在叫伊淮一起去。
伊淮道:“去吧,好好玩兒,別想著我了。”
沈又菱見自己勸不動,只能道:“好吧,伊淮,我給你帶禮物回來。”
“嗯。”伊淮點點頭,“去吧。”
陳立果也沒有浪費時間,開始帶著伊淮接觸最基礎的東西,比如槍、格斗技、和一些必須的生存訓練。
伊淮學的認真,像是要通過學習來忘掉那些糟糕的記憶。他經常是五點不到就起床,晚上十二點才睡。
陳立果也沒有勸他,只是吩咐家里的廚師做些補湯防止伊淮身體上的營養跟不上。
有些人,天生就是做這一行的,伊淮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陳立果教他的那些東西,他只要學了,很快就融會貫通,射擊成績也進步飛速,陳立果都不由的為他拍手叫好。
一日訓練結束,陳立果問他,伊淮,若是沒有遇到我,你長大了會去做什么。
伊淮有些茫然,他看著陳立果,想了想后,露出一個略微有些羞澀的笑容,他道:“我啊……我大概會去做一個畫家吧。”
十分讓人驚訝的回答,眼前的伊淮怎么看也和畫家掛不上鉤。
“不過現在也挺好的。”伊淮慢慢的擦著槍,動作溫柔極了,他說:“遇到沈先生,真是一件挺好的事。”
陳立果心中慰藉,晚上回去就和系統說:“原來養孩子這么開心啊。”
系統說:“你又不是沒養過。”
陳立果無奈:“陳系那吃了激素似得速度,我都沒嘗到味兒就長那么大了。”陳系短短一年就長成了成年人,他完全沒有感覺到什么青春期的叛逆之類經歷。
一提到陳系,系統就回憶起了自己被馬賽克掩蓋的那噩夢般的一個月,不由的再次心生感嘆――還好這個世界他機智了不少。
沈又菱出國回來,給陳立果和伊淮都帶了不少禮物。
陳立果笑道:“玩兒的開心么?”
“開心啊。”沈又菱坐在沙發上搖腿,“伊淮呢?”
陳立果說:“好像在樓上。”
“伊淮,伊淮!”在樓下叫著伊淮的名字,沈又菱隔了一會兒看伊淮走了下來。
她歪著頭看著伊淮:“哎?伊淮怎么好像長高了啊。”
“是么?”陳立果天天看著他,倒是沒有覺得。
“對啊。”沈又菱跑到伊淮的身邊,伸手在自己腦袋上比了比,“真高了!而且壯了!”這才十幾天的時間,怎么變化那么大呀。
伊淮笑了笑:“吃的比較多。”
沈又菱說:“你怎么長的那么快,不會能超過爸爸吧。”
伊淮靦腆的笑著,不說話。
事實證明,沈又菱的擔心很有必要。
因為一到高中,伊淮就開始瘋長。初三的時候,他只比沈又菱高那么一兩厘米,結果高一結束的時候,他居然已經和陳立果差不多高了。
陳立果目瞪口:“這孩子也吃了激素啊。”
系統:“不好么?”
陳立果說:“他怎么長的那么快?”沈煜城身高一米八一,現在伊淮站在他面前,已經可以毫無障礙的平視他。
系統說我哪兒知道。
陳立果抖了抖,感覺自己是死在沙灘上的前浪。
高一整整一年,沈又菱和伊淮都每周準時回家。
沈又菱有點不習慣封閉式的學校,不過在開學前一個月抱怨了一下,后面倒也習慣了。伊淮還是一副沉默的模樣,他的身體發育的十分迅速,喉結胡須變音,男孩子青春期的表現一一在他的身上體現。
但是讓陳立果萬萬沒想到的是,高一一過,這兩個孩子居然發生了嚴重的矛盾。
其實說是矛盾,倒不如說是沈又菱單方面的問題――她又找了個男朋友。
陳立果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用又字,因為沈又菱雖然一直喜歡伊淮,但伊淮從未給過她回應,態度從來都是十分的冷淡,顯然是顧忌沈又菱的身份,才沒有直接拒絕她。
可即便如此,陳立果還是以為這兩個小孩兒是會在一起的,所以當老師給他打電話,說沈又菱早戀的時候,他還覺得沒什么――直到他知道早戀的對象不是伊淮。
陳立果在看到沈又菱的早戀對象時,腦袋都要炸了,他看著照片上那個頂著一頭五顏六色彩毛的小混混時,第一個反應是:閨女啊,你的審美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差了。
陳立果有點頭疼。
遞照片來的小弟戰戰兢兢的建議:“沈老大,這人好像是冬子管的那一片,不然……警告一下?”
陳立果沒說話,手撐著下巴,片刻后才道:“派幾個人去。”
小弟說:“好好。”
陳立果說:“當著他的面,把沈又菱的包給我搶了。”
小弟傻眼:“啊?”
陳立果說:“別把小姐傷到了。”
小弟:“好、好的老大。”他還以為老大會派人把這人揍一頓呢,誰知道老大要教訓的人居然變成了小姐。
陳立果冷著臉把照片撕了扔到垃圾桶里。
于是這一周的周末,沈又菱是腫著眼睛回家的。
陳立果趕緊去慰問他家小公主,說怎么了怎么了,寶貝兒你怎么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