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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酒吧里,阿k把鄭元城領到這邊安靜的角落。侍應生給他遞下一杯冰鎮啤酒,恭身問陳勤森:“森哥要來點什么?”

      陳勤森整了整衣領:“常溫可樂,不加冰就好。”

      鄭元城問:“怎么喝起這個了?”

      陳勤森挑眉:“沒事就戒了。”

      鄭元城聽了笑:“這么快就過不去了?我知道這感受。跟了我們這么些年,在身邊日子安安分分,三魂七魄歸心,沒覺得有什么。去掉就跟缺了塊肋骨,架不住。”

      說著自己點了根煙,抿一口,煙霧彌散開。

      他一樣也如當年雋逸,只是皮膚看起來更近太陽色了些,身上穿著兩百來塊的地攤t恤,也掩不盡曾經家底華貴。

      陳勤森不置可否,示意小弟拿煙灰缸:“聽說你準備把金山灣那塊地賣給阿大?”

      鄭元城默了默,支吾:“是。”

      又道:“老子現在這樣的情況,自己干沒本錢,賣掉不是早晚的事?”語氣里不掩自嘲。

      鄭元城的那塊地,是他母親去世前單獨留給他的,不算在鄭氏集團拍賣的財產里,因此也算是鄭元城唯一的一條后路了。但地皮面積很小,不過兩百多平,夾在陳勤森和阿大那兩塊的中間,甚至在前幾年還是一片荒涼濕地的金山灣,不起眼到根本沒多少價值。即便現在說是要開發了,可那么點巴掌大,夾在中間被擠壓,能有人肯買都算是難得。

      陳勤森聽完勸阻道:“元城,你明知道當年那件事,魏老大他們那邊應該不會多干凈,為什么還要做這樣的生意。你需要錢可以和我說,我們是怎樣的關系,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鄭元城一直是清楚的,可是忽然又有些模糊了。

      或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譬如被黃瑤爸爸點醒,說陳家就是要讓你彎著腰問他們借錢,不然你看怎么辦,你明明有地,他們買了,你也就能有周轉的經濟,他們偏拖到現在還不買。這塊地是商業區,你這么點地盤要賣不好賣,自己起事吧,沒本錢,倒不如歸到阿大這邊,這樣你手頭有了周轉,ktv那邊的融資你也夠了,萬事不求人。

      黃瑤爸爸還說,陳老太爺早年因為集團的事,本就與鄭元城父親發生過不悅的,當年陳家沒準在鄭家這件事上也有些貓膩,不然鄭家財產拍賣怎么價就被壓得那么低?

      彼時泰山壓頂、瀕臨崩潰,鄭元城在頹廢之下不及細想,此時再提起不免就被他導引。

      但口中只說:“那件事把你們陳家也拖累了,怎么好繼續麻煩。”看著陳勤森英氣的臉龐,又忽然怨起:“你嘴上說得好,知道我缺資金,你早不買等我要賣了你再來充什么馬后炮?”

      語氣突然不善,可見是壓抑在心中已有些日子了。

      多少年的兄弟,從來都不曾黑過半點臉的。陳勤森不由揪起眉頭:“當年那塊地分文不值,若叫老爺子買,他要給你多少錢合適?元城,你需要的陳家會盡力幫,我們三代世交了,老爺子不買,是要給你留下最后一點立身之本。現在眼看就要坐地起價,你再按捺些時候等待機緣!”

      鄭元城聽得又有些動搖,但最后還是吁了口氣,頹喪道:“勤森,我們都已經不是當年,你有你陳氏祖業的風光道,我也要走我的獨木橋。何惠娟跟了我這么多年要生了,我連婚戒都欠著她沒買,馬上還要有個寶貝閨女要養,我不能再這么混瞎下去。”說著便把冰啤一飲而盡,起身往門口出去。

      阿k走過來,問:“森哥,那要怎么辦?”

      黃瑤爸……

      陳勤森捻著杯子:“能怎么辦?事是誰整出來的,那就找誰去辦!”

      夏夜的x市人影憧憧,等到把車開進鄒茵之前住的小區,已經是夜里十點多了。

      陳勤森開門進屋,徑去衛生間里沖完涼,慣性掏出手機往枕頭上一躺。齙牙的綠鱷魚在微博界面閃了閃,映入眼簾便是鄒茵六點多時發出的一條:“額間那一下,突如其來的求請……”

      他的心仿佛就跟哪里被刺得一緊,再想翻翻還有沒什么別的,卻翻不到。

      在對待愛情這方面,陳勤森的占有欲一直很強,氣量還狹小,猜忌心重。

      鄒茵對于他的一切都是最初的,陳勤森承認,在他23歲的年紀里,見慣了風塵妖月的小太妹,鄒茵作為一個干凈漂亮又有些驕傲的三好學生,對于他而,是帶著新鮮、捧護、攻占、又有些忐忑心理的。在他咬住她嘴唇的時候,咬一下便知道自己是她的初吻了,那樣甜潤的滋味,笨拙地躲閃又羞澀糾纏著他的舌頭。還有他后面的第一次進到她,他的悍然更甚至叫她疼得眼淚都冒出來,牙齒咯咯地打著顫。這么多年習慣已入骨,他無法忍受她的一丁點被別人占用。

      陳勤森就噔噔摁鍵盤,給鄒茵發了條短信:“在干嘛?”

      復又:“看到我銀色那把剃須刀沒,找不到,要用。”

      等了二十分鐘沒回應,他心里想的就更多,這個時間十點半過不到十一點,她貫日不會在這個點睡覺,誰知是在忙什么沒顧上。

      他就撥了一個過去,果然響了半天沒人接。陳勤森陰沉著臉,再撥一個過去,響了幾聲那邊竟給摁掉了。

      陳勤森就不自禁咬起嘴角,濃眉間一片陰郁。他也時常在寵疼她的時候,因為電話的吵擾而煩躁得干脆關掉。

      眼前浮現起鄒茵與別人纏眷的畫面,男人大抵有一個光潔的脊背,是她喜歡的那種有文化又他媽看似有品的家伙,他想象她跟鵝蛋一樣白翹的屁股,他就滿腔的慍怒無從傾泄。

      陳勤森一直就知道鄒茵沒對自己百分百用心,她對他的依戀,只是因為她需要有個人陪,她小沒爹媽疼,她貪心怕姑奶奶走,想再多有一份真實的溫暖。心底里還是看不上他,也從沒接受過他的紋身,盡管那是一件難得的封關之作。她吵架后親吻他的紋身,以此向他示好,不過是一種虛情假意的寬慰,是她的自欺欺人和自我麻痹,因為怕他能給的溫暖離了她去。現在她翅膀硬了,人際廣泛了,可以不再稀得了。

      但曉得分手了,說好不能干涉她戀愛,陳勤森也就只好憋著。可她什么時候找他沒打通過電話?他的幾個活動場所她全都知道,發廊理個頭、男師傅;桑拿房蒸個浴,一幫兄弟;酒吧里喝幾杯、自己開的,她的電話他設置了專門提醒,從來她打過來沒超過三聲他就立時接起。

      “嘟——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如您有……”

      “操,鄒茵你能不這么婊啊!”陳勤森陰郁地把手機擲向床頭,抬手摁開電視機遙控。

      一夜沒睡。

      隔天開車回水頭村,下巴上便有新剃過的胡茬痕跡,整個人的氣場也冷沉沉的,隨便套一件lacoste的t恤和長褲,左腿微微一點瘸,生人勿近。

      時值端午前夕,附近幾個村族按照老傳統,都要在近海的水域賽龍舟。各家各戶門前也都掛起了粽子,插上了茱萸。

      阿k忙得暈頭轉向,愣頭愣腦地跑過來問他:“誒,森哥啊,那個打頭陣和敲鼓的你看叫誰去好?”

      陳勤森就沒好氣地瞥一眼:“不行你上。兩條胳膊長身上,是用來夾筷子還是夾腦門?”

      森哥對下屬從來周到,是很少這個樣子的。阿k看著他發青的眼窩子,也不曉得這又是誰把他氣傷。打了個激靈,只好改去找徐蘿卜安排人。

      六月3號那天端午,陳勤森忙完村里賽龍舟祭祀等七七八八的事,下午就在雙門街的酒吧里補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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