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黑衣蒙面,盜匪所為,一點品味都沒有的穿著……喂,你還真是越混越長進了,什么人不幫,選一個這么變態的人物出來輔助。”
“少挑剔了,你有看過這么強的變態嗎?不爽的話,你去和他單挑啊,這個世上越強的人就越變態,難道你認為多爾袞和奇雷斯算正常人嗎?”
“如果不是因為我武功尚未回復,你以為我不敢挑嗎?”
※※※
悄悄地躲在巷口,源五郎與海稼軒一面交談,但因為顧忌被巷內的人發現,他們只是快速地以手語無聲對談,一句話都不敢說。
剛剛多爾袞與愛菱的連串激戰,還有妖雷魔電橫空飛竄的震動,當然瞞不過這兩大高手的靈覺。在行功完畢后,他們瞞著妮兒,兩人偷偷地追蹤出來,趕到了這里。
海稼軒雖然尚未回復武功,但是外表體型卻已經回復到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盡管他主張明人不作暗事,卻仍不得不與源五郎一起躲在這里,因為如果在這時候現身,情形一定很尷尬。
當兩人把視線一起投入巷內,則是看見那個黑衣漢子在聽見泉櫻盈盈淺笑地說了那句話后,整個兇猛的氣勢瞬間消失,向后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似乎又想說些什么。
“但是……雖然我很仰慕阿里巴巴先生,現在的我卻非常地傷心……”
喜悅的聲音,突然變成哀凄的低喃,雖然不是很激動,但深深的悵然與悲傷,卻足以讓每個鐵石心腸的男人都為之不忍,尤其是當她輕輕地閉上眼睛,在長長睫毛的顫動下,一行晶瑩珠淚畫過絕美的如仙容顏,那種醉人心魄的至美風情,就連正在巷口偷窺的兩名男子,都感到極度的憤慨。
“混帳!敢讓這么美麗的女性傷心落淚,真是禽獸,尤其是那些存心不良、自以為是的家伙。”
“說得對,這個變態家伙真是禽獸,居然敢這樣對待我的……喂,你他媽的剛剛最后一句在說什么?”
只是在巷口偷看,現在卻演變成互掐脖子的兩人,都受到這樣的沖擊,在近距離目睹泉櫻落淚的黑衣漢子,更是像面對天塌下來般的手足無措,很著急地走近過去,一面亂搓著手,很笨拙地作著安慰。
“不……不要哭了啦,我最怕你們這樣了,有什么話好好說嘛,如果有什么不痛快,我一定會幫你解決的,是誰讓你掉眼淚呢?我可以馬上就去把他打成稀爛……”
“我難過,是因為我的丈夫拋棄了我。雖然我在這里常常想著他,但他卻對我不聞不問,一句話都沒有對我說,我在想,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了?不然為什么他完全不理睬我,每次我嘗試聯絡稷下,都得不到他的回音呢?我們明明在日本約好,要好好做夫妻的……”
說著凄涼的話語,泉櫻的淚珠一串又一串,流過雪白面頰,表現出全然不同于平時堅強形象的嬌弱。
把這一幕看在眼底,“阿里巴巴”更是急得手忙腳亂,前幾次重創石崇、對戰多爾袞時機智勇悍的沉穩,全都飛到九霄云外去了,嘗試盡一切的努力,只求這位心愛的龍族美人別繼續在自己的面前落淚。
“沒有啦,你千萬別這么想,你這么美麗又善良的夫人,哪有人會拋棄你呢?一切都是你的笨蛋老公不好啦,他一定是……一定是……對,他一定是覺得自己是個渾帳王八蛋,過去對你做過很多不好的錯事,非常地慚愧,沒有臉見你,所以、所以才會一直躲著你的,真的都是他不好,你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啦,求求你,把眼淚擦一擦好嗎?”
黑衣漢子慌忙地想在身上找手帕,根本忘記自己這一生從來不帶這種娘們的瑣碎東西,最后想到可以撕下衣服來時,他對面的泉櫻卻已經停住啜泣,而且還趁彼此貼近的時候,纖細玉臂摟抱住他的虎腰,跟著纏上他寬厚結實的后背。
剎時間,他知道在這場捉迷藏游戲中,自己又再次成為輸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即使隱約猜到有點受騙上當的可能,他也舍不得自己摯愛的女性流淚。自從被她們交托人生的那刻起,自己的責任就是讓她們幸福快樂,怎么可以讓她們傷心而落淚呢?那自己別說是男子漢,根本連一條毛毛蟲都不如了。
“阿里巴巴先生,你認識我的五師兄嗎?”
“呃……這個……”
“我的五師兄,一生際遇起伏顛沛,雖然未必稱得上是英雄,但卻是一個沒人能否認的豪杰人物。在海外的時候,有天晚上他在閑聊的時候對我說,他青梅竹馬的一生所愛,這些年來將他拒諸門外,不能相見,這是他目前最大的傷心事。”
“呃……我也知道你不好受,所以我說一切都是你丈夫他……”
“五師兄說,他最傷心的是,在每一次見不到那位女性的難過同時,他心里竟然也覺得這樣其實最好,因為如果見到那名女性,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去向她表示自己的歉疚。他覺得自己做錯了很多事,對不起那位女性,所以每次被拒諸門外后,他都會留下一朵白梅,安靜離去。”
這些事是李煜在有了些微酒意后,半自自語地與當時同為情感問題猶豫的泉櫻說話。不管是妮兒或源五郎都不曾聽過,這時聽泉櫻細細道來,不僅黑衣漢子覺得詫異,連巷口的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是……是這樣的嗎?我還以為他會宰光附近的所有人出氣呢……”
黑衣漢子本來想說“想不到那家伙會這么肉麻”,可是,當他俯首看見泉櫻認真而深情的眼眸,他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在漆黑無光的暗巷里,泉櫻那猶掛著未干淚漬的雪白仙容,凄美得令人屏息,原本就懷有罪惡感的他,連半句不正經的嘲弄話語都出不了口。
“五師兄聰明絕頂,神劍無雙,是我白鹿洞千載一現的絕世人物,可是,在這件事情上,我認為他做錯了。真心相愛,愿意交托彼此人生的男女,有什么問題不能彼此倚靠、承擔呢?愛,是建筑在信任的基礎上,只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所愛的人,我認為沒有什么事是不能合力解決的。如果五師兄和那位女性不是采取這種逃避態度,他們今天可以走出陰霾,攜手漫游天下,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而不是隔著重重門墻,遺憾兩地。”
將自己的想法一口氣說完,泉櫻并沒有放開手,因為她太過了解自己愛侶的大男人個性,如果不在這時候多逼他一步,放開手后他一定會馬上跑開,下次自己可不見得敢把這些話再說一次。
“……老公,你還不肯把臉上的那塊東西拿下來嗎?我想我不會那么浪漫地送你白梅花喔!”
正如泉櫻對這個男人的熟悉一樣,蘭斯洛也很了解這個小女人自傲卻不驕縱的個性,像今天這樣毫沒矜持的款款深訴,在她而,是很難為情的事,既然她這么樣委屈地主動放低身段,自己再沒有一點表示,就太說不過去了。
“這個眼罩……拿不下來的……”
“咦?”
“我是用靈體脫離的技巧,從稷下趕來這里,現在你接觸到的這個身體,并不是真實存在,眼罩和衣服等若是身體的一部分,沒有辦法摘下來。”
泉櫻約略知道這種術法,所以大概還可以理解丈夫目前的狀態,不過這樣想起來,目前的他難道真是一直穿著這套怪模怪樣的衣服在閉關?
這想法實在有些好笑,但不管實際情形如何,能聽他親口承認身分,夫妻坦然相見,對自己來說就已經足夠,因為如果說丈夫對自己有歉疚,自己心里又何嘗不是對他有所負欠?可是如果夫妻兩人都學五師兄那樣的做法,那豈不是永遠也不用見面了?
“唔……讓你們在這里這么辛苦,我真是很對你和楓兒不起……之前我對你又是那么……”
“嗯,沒關系的,我也有很多獨斷行事的地方,要向你道歉啊,如果我之前沒有牽掛族人,先回到升龍山去,那就不會給你添這么多麻煩了。”
“不……我想說抱歉的并不是這個,是……”
蘭斯洛笨拙地想說些什么,可是他別在胸口固定披風的那塊黑色徽章,突然變成了橘紅色,不住發出“嘟!嘟!嘟!”的聲響。
“這是……”
“梅琳老師留下的警告器,如果支持靈體脫離的能量快要耗盡,就會這個樣子響個不停……對不起,我要走了。”
縱然遺憾,泉櫻也只能微笑著面對分別,在祝福丈夫一切平安的同時,她心里其實有個小小的聲音。
“我沒有辦法把眼罩拿下來,不過,這樣子說再見還是可以的。”
(真可惜,這么快就走了……)
泉櫻睜開眼睛,想確認丈夫已經不在的事實,但卻看到一幕出乎意料的景象。在巷口,有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獨自站著,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朝這邊看。
“真是不公平……不過就是會哭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要裝哭我也會哭啊……”
“……妮兒,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看見面色古怪、邁步朝這邊走來的妮兒,泉櫻的心里確實有些七上八下。即使沒有有雪的告知,細心的她也早就從妮兒的語態度,看出這女孩對自己兄長有些異樣的情愫,所以今晚抱著能與丈夫會面的心情出來時,特別瞞過了她,想不到她仍然追出來了。
泉櫻很喜歡這個作風明快爽朗的少女,如果龍族的同胞都能似她這般率直熱誠,自己肯定會少掉很多遺憾吧!就個人情感上,泉櫻希望能與她結成好朋友;就雙方關系來看,她不但是己方的重要戰力,更是丈夫唯一的妹妹,是自己一定要打好關系的女性,難得最近大家相處融洽,妮兒對自己的仇視減少很多,泉櫻不希望破壞這份得來不易的友誼。
“你知道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裝哭的時候,他怎么安慰我的嗎?那個笨蛋哥哥……他給了我一拳耶!”
“是……是這樣的嗎?”
“他給了我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上,對我說什么大俠流血不流淚,只有真正的大俠才可以流淚,我不是大俠,所以不可以流淚,只能吃香蕉,然后就塞給我一根香蕉……就這么跑掉了。”
過去泉櫻一直以為,再沒有比恩師陸游更亂來的教養方式了,沒想到丈夫在這方面卻更勝一籌,妮兒在他的教育下仍然能身心正常地成長,真是個奇跡,或者……這是源五郎師兄的苦心改造呢?
不過,總是為蘭斯洛設想的泉櫻卻寧愿相信,當時的丈夫肯定也與現在一樣,看到妹妹的眼淚就手足無措,所以做出了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怪異行為后,忙著逃之夭夭。
“真是一點都不公平,我也是女孩子啊,為什么你掉眼淚就會被溫柔安慰?我掉眼淚就要黑眼圈吃香蕉?”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非常清楚,如果妮兒是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裝哭,不用等眼淚掉下來,源五郎就會把她當成公主似的哄開心,不過這句話泉櫻可不敢冒昧說出來。
仔細端詳妮兒的臉色,泉櫻放下了大半顆心,因為妮兒雖然皺著眉頭,但表情卻看不出有什么怒意,最多也只是有點懊惱,看來不像是打翻醋醰、即將要大發脾氣的樣子。
“真是很對不起,不過我想當時你哥哥只是……”
“啪!”
清脆而響亮的一聲巴掌,在巷子里響起,更令藏匿在另一端巷口的兩人同感震驚,萬萬想不到少女不動聲色地靠近后,居然冷不防地出這等重手!
完全沒有提防準備的泉櫻,更是連閃躲的念頭都來不及出現。妮兒這一巴掌打得好重,不但雪白面頰立刻浮腫,還浮現赤紅色的五指掌印,嗡嗡的耳鳴聲與強烈暈眩感覺,讓泉櫻在強自咽下口中的血腥苦味后,幾乎沒法清醒地站直身子。
或許是因為夜色太過昏暗的關系,當泉櫻勉強想用不住晃動的視線,確認妮兒的面容時,幾乎看不清楚妮兒的表情,只是依稀看到她像是有點驚訝似的呆了一呆,然后就憤怒地吼叫出來。
“反正……反正……反正我就是討厭你這個蜥蜴女!”
焦躁而憤怒的一聲重吼,妮兒頭也不回地奔跑出去,在沖過巷口時,造成了一陣意外的小小騷動,兩個急忙偽裝成醉漢的男子,趴在地上胡亂找東西。
“我的眼鏡……我的眼鏡在哪里……”
“酒呢?俺的酒到哪里去了……”
海稼軒應該是不必跟著源五郎動作的,但連他也覺得在這種時候碰到面,一定非常尷尬,本來他就不太喜歡處理這種男女情愛糾葛的問題,相較之下,趴在地上裝醉鬼實在算不了什么。
當然,這情形看在追出來的泉櫻眼中,就是另外一個感覺。
“海師兄、源五郎師兄,你們兩個滾倒在地上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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