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棗花忙她的買賣,有段時間沒回去過,真不知道她妹子辦出來的蠢事。
不過就算知道,她也不會施舍哪怕一分同情。前頭打著偷師的主意說想來幫忙,被封死了路還不甘心,摸索著搞出來個小食攤……這是想錢想瘋了自個兒作死。
村里有些人看程家興他們掙錢容易,總覺得做買賣很簡單。
事實上哪有那么簡單?就說縣里面,開鋪子的多掙大錢的少,即便多數不會虧,賺的也不過是血汗錢罷了。這行當門道多,學問大了去,愣頭青沖進來就是送菜,虧出去的錢全當交了束脩。
眼下是不知道那事,沒過幾天程家富回來了趟,他花了點錢搭馬車進的鎮里,還讓趕車人多跑一段直接把他送進大榕樹村。回來之后程家富沒去開自家門,他徑直跑到老三那頭。
程家興剛才從他老子的菜地里順了個大南瓜回來,洗干凈切開刨了瓤,擠出南瓜子想曬干了炒出來吃,那南瓜本身就有好幾斤重,連炒帶煮粥能吃幾頓了。程家興進灶屋去搬了個菜墩,就打算在屋檐下把南瓜切了丟下鍋去熬粥,就看見有人朝他家這頭來。
本來菜刀都提到手上了,他又放下,站起身來。
仔細一看,是大哥啊。
“大哥怎么回來了?是縣里出了啥事?”
程家富進了院子,走到跟前來,抬起袖子抹了把汗:“真要說也算不上事兒。”
“你說吧。”
“先給我喝口水,歇歇再說,趕了一路的馬車真累死我了。”
自家兄弟也算不上是客,不用他費心招呼,程家興就努了努嘴,讓程家富自己進灶屋去:“灶上涼著銀耳湯。”
要是早幾年,程家富都不知道銀耳這東西,他是進了縣里才接觸的,也是看三弟妹燉過,還給他們那頭送了。起初渾不在意,后來才知道那玩意兒貴得很,晾干的一斤賣二十兩,是有錢人家太太小姐才吃得起的東西,據大夫說這個女人吃了很好,能養顏。
程家富才知道他兄弟還買了銀耳帶回鄉來,聽說灶上就有,這意思仿佛是讓他別客氣去舀來喝,程家富一個哆嗦:“銀耳湯留著弟妹慢慢吃,我還是喝涼開水,涼開水解渴!”
“你想喝涼開水,這會兒還真沒有。”
程家富也不講究,從水缸里舀了碗井水咕咚喝了,一擦嘴就出了屋。
他在灶屋里又聞到銀耳的香味,連多看都不敢,雖然說二十兩一斤是干銀耳,泡水能發出許多來,這東西對他來說還是太貴,真的太貴了。
回想起最早的時候,因為不知道價錢他咕咚兩口就灌下一碗,還嫌沒嘗到味兒……后來每回想起,程家富都很心痛,那一碗啊,多少錢啊。這么貴的東西是他能吃的嗎?全家上下也就弟妹這樣的金貴人襯得上了!
程家富灌下一碗水,解了渴意,出來看三兄弟坐在屋檐底下切南瓜,他一看就是個生手,右手提刀,左手讓得很開,切得又慢。
想想沒毛病,原先吧,程家興除了抄個彎刀上山,平時不碰刀具,他連豬草都沒剁過的。“你讓開,我給你切,我三兩下就切了。”
程家富主動來幫忙,程家興還嫌。
“我切個南瓜給杏兒煮粥有你啥事?你掙啥表現呢?說吧縣里到底咋了?”
程家富就蹲在邊上看他笨手笨腳的切南瓜,一邊看一邊把縣里這些天的動靜告訴他。
先傳達了大家伙兒對程記關門的怨念,“你們關門之后,前兩天還好,后來就有人不是滋味了,知道我是你大哥,跑我店里來問你們到底是咋計劃的。”
程家富甕聲甕氣的,“我知道啥?還是你嫂子,跟人東拉西扯的閑侃,說弟妹一時半會兒不會進縣里了,東子倒是有可能來。她跟人說東子出去單干現在到處賣花生米,那也是下酒好菜,大家伙兒就想嘗嘗,你嫂子讓我回來傳個話,問東子有沒有計劃進縣里去發財?他在挨著幾個鎮上賣了一段時間,在鎮上的生意應該不像最開始那么好,不考慮去縣里干一票?”
“我抽空跟他聊聊,就這事嗎?”
程家富撓了撓頭,還有點不好意思。
程家興一挑眉:“有話直說吧。”
“是你嫂子說的,說你們關門時間太長也不見得是好事,倒是可以考慮把鋪子暫時租借給何家那個。他那個花生米不也是弟妹教著做的?不會壞你招牌,還能保持人氣。”
這話不見得全對,也有些道理。
這么說吧,除非東子不進縣里,他要去的話,程家興大概率是會把鋪子借給他落腳的,不然這一來一回太費事,總不能天天從鄉下出發往縣里面趕,那大把的時間都浪費在路途中了,還能掙什么錢?
他心里面已經轉了一圈,嘴上沒說啥,問大哥還有什么?
“東西兩市賣糕餅點心的聽說你們要長長久久的關門,都來打聽了,問是不是不打算做了?有沒有賣方子的想法。草餅肉松餅他們都稀罕,還有冰皮月餅……這兩個月一過又要到中秋團圓節,該吃月餅了。”
程家興擺手,賣是不可能賣的,就算眼下不拿它掙錢,留著總是個壓箱底的手藝,以后冬菇長大了要嫁人還能挑幾樣給她陪嫁出去。要是賣了那可就是別人的,像字糖,從那年賣了之后自家再沒做過,真虧得當初賣了一大筆錢,要不太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