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上的雨雖然算不得天昏地暗,但也足夠惱人,老天爺似乎很不滿意本是清澈的海面會出現那樣一塊血紅的印跡,所以降下雨來,只是為沖洗海上的血跡。
幾頭怪鮫就像韓漠所預料的那樣,吞下尸體后,死得很干凈,死的也很徹底,那龐大的軀體浮在海面上,讓人咋舌。
“似乎比我預想中的要死得快。”韓漠搖了搖頭,這才回頭對雨傘下的韓玄昌笑道:“爹,如果沒有意外,海下的障礙,已經清除了。”
韓玄昌嘆了口氣,點頭道:“至少可以少死些人。”對身邊的部下道:“吩咐下去,可以做事了。”
這一日,就在雨中,采蚌取珠的活兒井然有序地繼續進行。
直到暮色降下來,雨勢小了許多,大家才收工回船。
一天下來,采集了不到千顆珍珠,取珠姑娘們雖然受了驚,但是她們還是盡最大的努力,取出了又大又圓的東海珍珠。
珍珠存進船庫,護衛者有鎮撫軍兵士,有漁司官差,更有狼甲營武士,就連蕭同光帶來的為數不多的幾個部下,也探頭探腦在船庫外徘徊。
……
蕭同光的腳丫子泡著摻有清水的童子尿,在內艙之中,竟是帶著笑臉看著韓漠。
他的笑容很假,但是扯拉著臉皮,比他陰沉著臉要讓人稍微舒服一些。
韓漠一看這種笑,就知道蕭同光這老小子腦中打著壞主意,但是在東海郡至少在這條船上,韓漠對于這個老家伙是沒有半分的害怕,只是笑瞇瞇地道:“大人的心情似乎很好。”
“唔。”蕭同光兩只腳丫子互相挫折,那麻癢感間歇式地好了一些,于是他有精神思考和韓漠的對話:“韓海管,你今天可真夠威風啊,本官還真是想不到啊。”
“讓大人見笑了!”
蕭同光摸著自己的胡須,笑盈盈地問道:“韓漠啊,你這肩膀上的傷勢,可還疼嗎?”
韓漠不動聲色道:“大人關心下屬,韓漠感激不盡,已經不疼了。”
屋中的氣氛很怪異,雖然明知道這些話說出來會尷尬,但是蕭同光也不知因何緣故,偏偏說了出來,一老一少各有心思,都在轉著念頭。
一陣沉默。
蕭同光終于笑容可掬地問道:“韓漠,要不要進京做官?”
韓漠心中一怔,這老家伙忽然問這句話,究竟有何意圖?這種笑容下的問話,自然不能以平常的問話去揣測。
“韓漠不明白大人的意思。”韓漠依舊帶著春風般的笑。
“你勇猛過人,而且頭腦冷靜……!”蕭同光嘿嘿笑著:“這樣的人才,只留在東海,也未免太可惜了。本官是不忍你這樣的璞玉就埋沒在東海……當然,韓尚書韓大人或許會有一日請奏圣上,調你上京,只是那還需要不少日子,本官倒可讓你盡快在京中為官。”
韓漠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很為恭敬地聽著。
蕭同光看著韓漠,繼續道:“你知道,韓尚書到時候舉薦你,多少有任人唯親之嫌,畢竟你是韓家直系子弟,比不得那些普通的韓氏族人,即使在京為官,也不過是無關輕重的官位而已。你要入京,總是要占一些要缺的。若是我蕭家出面舉薦,那就是只為才,沒有什么顧及了。”
“大人如此看重韓漠,韓漠受寵若驚啊。”韓漠笑瞇瞇地道。
“那你是愿意進京?”蕭同光眼中劃過詭異的光芒。
韓漠呵呵笑著:“大人抬愛,只是韓漠尚且年幼,諸事不明,貿然進京,若是出了一點小岔子,到時候即使是我大伯父保我,我也未必能活下來。”他悠然道:“京中的水太深,我這只小,在那里碰上厲害的角色,很容易就被人吃掉的。”
蕭同光神色一冷,道:“韓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也沒什么意思。”韓漠撇撇嘴,眼中劃過不屑,本以為這老家伙是個深藏不漏的狐貍,今日看來,也只是頭紙狐貍,那點花花腸子,他豈能猜不出來。
“大人,這屋子里就咱兩人,我說錯話也不怕你砍我腦袋……唔,說白了,你在東海郡,就沒有本事要我腦袋。”韓漠悠然道:“你想拿一根棒棒糖,引著我這不知世事的小子跟著你到京里,嘿嘿,你蕭家在京里有勢力,只怕我剛進燕京的東城門,就讓你找個由頭給砍了。”
“你……!”蕭同光被揭破心事,也理會不得什么事“棒棒糖”,惱怒無比:“本官愛才,你……你真是……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