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刑心痛不已,他動了動嘴唇,聲音低沉暗啞,“陛下……”
這聲陛下讓謝何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除了上朝的時候,這宮里的人從來不會喊他陛下,只會喊他……謝何表情痛苦的扭曲了一下,但他已經習慣忍耐,因此并不明顯。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道:“你……是誰?”
楚刑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似乎瞬間凝固了。
444:嗷嗷嗷嗷這是失憶梗嗎?!rq
謝何:算是吧。微笑jpg
444:(⊙v⊙)嗯?
謝何:嚴格說,這是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也就是俗稱的多重人格,因為童年有過被xing虐待的悲慘經歷,更容易產生這類精神疾病。
444:Σ(°△°)精神病!
謝何:寶貝,這沒什么好驚訝的吧?正常人生活不順都可能精神病,何況是備受折磨的景昭呢?他沒精神病才不正常,只是因為他是皇帝,所以才無人質疑而已。事實上,從景昭的記憶里可以得知,他已經有潛在的精神分裂癥狀,只不過最強大的人格壓制住了這一切。暴君景昭就是他最強大的一個人格,冷酷無情殘忍,不懼怕任何傷害,喜歡將痛苦施加在別人身上,并且享受別人的痛苦,這樣的反-社會人格,要是擱現代社會早進精神病院了。呵呵,所以有病還是要治,論缺少心理醫生所造成的社會慘劇:)
444:…………
謝何:簡單點說,只要他還是暴君景昭,過去的悲慘經歷就無法傷害他,這也是他的一種自我保護,如果沒有這個人格的壓制,剩下的各種人格將會輪番出現。我認為現在是改變一下狀態的時機了,假設這個人格在楚刑的折磨下終于被打壓下去了,那么沒有了自我保護,景昭內心種種脆弱一面都會暴露出來。
謝何:以楚刑現在的心態,我如果正常醒過來,必然會陷入一種難以打破的僵局,還怎么和他輕松愉悅的相處?所以暫時的拋開身份更有利于我刷好感度。而且男人嘛……畢竟像我這樣溫柔細心體貼的好男人是很少見的,大多數男人就是那種你沖他吼你知道自己錯哪里嗎?他們都會說不知道的那種。指望楚刑這種大男人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僅僅靠別人的只片語怎么夠呢?道聽途說終歸比不上親眼所見,我會細心溫柔體貼的一點點讓他知道自己錯在哪里的。微笑jpg
444:……好溫柔細心體貼呢……
謝何:寶貝,現在我是永遠活在十六歲的少年景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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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刑定定的站在那里,看著縮在床腳眼神膽怯的謝何,心口一片冰涼。
許久,他輕聲道:“陛下,您不認得我了嗎?”
謝何用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看著他,仿佛他是個極為可怕的惡魔,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楚刑心里疼惜不已,他伸出手想要抱住謝何,安撫他肩膀的顫抖,然而還沒碰到,就看到謝何忽然哭了出來,用恐懼無比的眼神看著他:“不要了……不要了!求你放過我……求求你了……”
楚刑的手就僵硬在半空中,他聲音艱澀,緩緩道:“我不會對您做什么的。”
謝何眨著淚韉難劬Γ坪醺靜幌嘈牛讕捎媚侵志榪志宓哪抗飪醋潘
“我不碰您。”楚刑放下手,聲音頹然,謝何恐懼的表情如同一把刀剮在他的心上,痛徹心扉。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頓了頓,說:“陛下您睡了很久,有沒有餓?想不想吃東西?我去讓人給您準備好嗎?”
謝何依舊沒有回答。
楚刑便讓人去準備膳食,他也沒有靠近,唯恐驚嚇到謝何,讓侍女來伺候謝何用膳。
然而謝何看著滿桌豐盛的美食,明明餓的肚子在叫,卻怎么都不肯動,反而神色越發驚恐,仿佛面前擺放的不是美食,而是送他上路的斷腸毒-藥一般。
楚刑緊緊攥著手,不想讓別人發現陛下的異常,他把侍女趕了出去,威脅她這里的所見所聞不準透露半句,才重新關上門回來,輕聲問謝何:“陛下是不喜歡嗎?”
謝何身軀顫抖了一下,他用恐懼無比的眼神看著楚刑,顫悠悠的道:“你要殺了我嗎……”
楚刑身子一僵,“陛下為何如此問?”
謝何抬眼看著他,那黑眸中有著極為壓抑的隱忍,他含淚說:“娘娘呢……你是娘娘的人對不對……她讓你來殺我,她終于要殺我了……”
“求求你讓我見娘娘一面好不好,我會聽話的,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還有用的……”謝何低聲哀求著,眼里隱藏極深的怨恨一閃而逝,隨即用討好又希冀的眼神看著楚刑,說:“你,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會很聽話……不會反抗的……求你讓我見一見娘娘好不好?”
楚刑的指尖扎進手心,唯有疼痛才可以讓他保持冷靜,他竭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并不兇惡,緩緩道:“我沒有要殺您。”
謝何卻不信,依舊哀求道:“求求你了……”
楚刑定定的看著謝何,看著他惶恐不安的模樣,忽然問道:“陛下,今年是哪一年?”
謝何似乎呆了一下,但還是乖乖的回答道:“天順六年。”
楚刑閉了閉眼睛,天順六年的時候,卞氏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卞家是京城第一世家,極盡榮寵,盡管半年后這天下第一世家就會灰飛煙滅,但是現在,陛下還受制于卞氏手中,還在為了生存委曲求全。
當年陛下在宮中是怎樣過活的,他只能從卞涂死前的只片語中進行猜測,而現在他終于親眼見到了。
親眼見到,才知道可以心痛到什么地步。
他終于把他愛的人逼瘋了,是他把陛下重新帶回了那個噩夢。
楚刑壓住眼里的沉痛,沉默許久,緩緩說:“娘娘病了,現在不能見您。您放心,我真的不是來殺您的……我……”楚刑看著謝何,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壓得很低的語氣說:“我是安王殿下的人,殿下讓我進宮照顧您。”
謝何聞眼睛終于亮了一下,但很快就熄滅了,用一種迷茫的語氣說:“我和安王根本不熟,他為什么要派你進來照顧我?”
小皇帝還是很謹慎的,楚刑想,他又說:“陛下不必懷疑我,我知道您一直在和安王聯絡試圖擺脫太后的鉗制,這件事您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吧?如果我是太后的人,一定早就稟告上去讓她斬草除根,但是我沒有,所以你可以相信我,我根本沒有騙你的必要。”
謝何似乎覺得很有道理,低頭思考起來。
楚刑又說:“安王殿下很擔心您的身體,您剛大病了一場,不好好休養說不定就堅持不到手刃仇人的一天了,所以您要好好吃飯知道嗎?”
謝何似乎是終于相信了,看向楚刑的眼神也沒有一開始那么警惕恐懼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不要對我這么好,你這樣……是會被發現的。”
楚刑喉嚨一梗。
謝何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他們是不會讓我吃這么好的……你快讓他們撤下去,給我一點剩飯剩菜就行了。我一直都吃那些,死不了的。”
楚刑覺得自己的眼眶似乎有點發熱,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么不動?”謝何疑惑的看著他,隨即表情一變,眼神重新變的驚恐起來,“你……你騙我的對不對?”
楚刑忽然撩起衣服下擺跪了下來,沉聲道:“是臣無能,竟犯了這樣的錯誤,我這就讓人重新準備。”
他讓人很快的把桌子撤了下去,又用一個碗裝了點剩菜剩飯送過來,艱難開口:“陛下,這些可以嗎?”
這樣的飯菜,就是連宮里的下人估計都不吃的,然而謝何看到,終于松了一口氣,不再抵觸扒著飯吃了起來,好像這才是正常的。
楚刑一直站在一旁,看他捧著那只碗,小心翼翼的吃著……這就是陛下的生活嗎?什么所謂的錦衣玉食,都是騙人的……他過的連一個最低賤的下人都不如。
自己有什么資格指責他的奢靡無度,那是他原本就該擁有享受的東西,遲來了那么久,自己卻還要責怪他。
何其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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