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僵硬,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灌了鉛。
真的很痛苦。
他想,確實求學生涯里再沒有比體測更令人難過的事情了。
終于憋著一口氣在同學夸張的歡呼聲中跨過終點線,慣性又往前沖了一程。
只是還沒聽見體委報出他減30秒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格的寒磣成績,眼一花,腿一軟,直接脫力跪摔下去。
右腿膝蓋擦過凹凸不平的塑膠跑道,立刻帶出火辣辣一陣刺痛。
驚呼聲四起,一群人呼啦啦圍上來,扶又不敢扶,只能焦急蹲一圈問他怎么樣了,有沒有大礙。
謝嘉然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疼,但是他現在更累。
頭暈眼花喘了好一會兒氣勉強緩過來,同時痛覺神經終于慢半拍地收到指令,傷口開始火燒火燎。
他皮膚白,一片擦傷突兀烙在上面看起來格外嚇人。
體委趕緊湊近仔細看了一下,呼出氣擺擺手:“沒事沒事,都放心吧,只是看著嚴重,其實就是表皮擦傷,擦點藥過兩天就能結疤。”
“趕緊先去校醫院。”
蘇小月說:“上次我摔了也是去校醫院,他們會幫忙清洗傷口,開點兒外敷的藥也很快的。”
同樣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杉也緩過來了,趕緊擠進最里面:“來來來,情況特殊就不講究了,我扶你去醫院。”
同學們連忙起身讓開道。
從操場到校醫院有一段路,兩個人慢吞吞走了近20多分鐘才到。
清洗完畢的傷口紅腫著,看著更嚴重了。
醫生開了一劑外敷的液體藥膏給他,附帶一包上藥的棉簽:“一天上兩次,早晚各一次,記得千萬別碰水,不然傷口容易發炎,好得也會很慢。”
“好的好的知道了,謝謝醫生啊。”
林杉幫著接過藥膏,當即就想給謝嘉然涂一劑,剛有拆棉簽袋的動作就被謝嘉然阻止了。
“不用了,我回宿舍再上。”
“你自己確定行?”林杉說:“這個有點痛的哦。”
“嗯,放心吧。”
謝嘉然堅持,林杉也沒辦法了,盡責把人送宿舍,千叮萬囑一定記得上藥不準碰水后才關門離開。
班級群消息一直在刷,大家艾特了他和林杉好多條詢問情況,謝嘉然點開,將醫生說的大致轉述出來報了個平安,關上手機去看自己的傷處。
走了一段路,才清洗好不久的傷口又滲出血絲來。
謝嘉然指尖在傷口周圍輕輕點了幾下,起身打開宿舍燈,用手機對著傷口仔細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滲著血的傷口周圍紅腫的一大圈,乍一看,受傷面積比實際大一圈,被冷白的皮膚底色一襯,凄慘得叫人揪心。
他把照片發給了置頂的梁夙年。
幾乎一秒得到回復:
夙以往年:???磕哪兒了,怎么這么嚴重?!
x。:體測跑步時不小心摔了。
夙以往年:去過校醫院了嗎?上過藥沒?怎么還在流血?
x:去過,拿了外敷的藥了,還沒上。
梁夙年又看了眼照片,嘖了一聲,眉頭快擰出死結。
夙以往年:怎么不上?
x。:醫生說會有點疼......
夙以往年:敲頭敲頭
夙以往年:等著。
肖池正做著筆記,察覺身旁動靜,一看梁夙年就在收拾東西了,一臉懵逼道:“梁哥,你要走啊?”
梁夙年:“嗯。”
肖池瞅了一眼時間:“這離下課還有半個多鐘頭呢。”
梁夙年動作不停:“半個鐘頭就半個鐘頭吧,謝嘉然受傷了,我得回去看看。”
肖池啊了一聲,趕緊問:“傷哪兒了?腦袋還是肩膀,嚴重不嚴重啊?”
梁夙年:“體測跑步摔了,腿上蹭了一大塊。”
“哦哦。”肖池松了口氣:“那不嚴重啊,要不你等下課再回去吧,老陳說了一會兒下課前五分鐘還要點名,不在得扣平時分。”
梁夙年說:“你們幫我蒙混一下,實在不行就讓他扣吧,期末我再自己考回來。”
肖池皺著鼻子:“不是吧哥,扣分都不在乎了,要不要這么緊張?”
“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啊,要換你家小孩兒摔了你緊不緊張?”
梁夙年扯了扯嘴角,抱上書:“先走了,一會兒看情況拉兄弟一把,成了回頭請你吃飯。”
說完便趁著老師回頭板書的功夫,躬身快速溜出了教室。
他們有打印課表貼墻上的習慣,謝嘉然走到梁夙年位置看了一眼他的課表,對照一下時間,他現在應該正在上政法專業課,還有半個小時才下課。
他低頭打量自己,剛摔過一跤,總覺得身上都是灰塵,臟得實在難以忍受。
這時還記著醫生的叮囑不能沾水。
然而當他帶上帕子和干凈的換洗衣物去衛生間準備不碰傷口擦一擦,卻總覺得擦不干凈不上不下吊著更難受時,這條叮囑就被拋到了腦后。
反正一會兒也要上藥的。
他打開淋浴將自己從頭到尾澆濕,心想,就當再清潔一遍傷口了。
傷口沾了水,刺痛更甚。
謝嘉然細細抽氣,只能加快速度洗完,關掉水,小心翼翼先擦掉傷口上的水珠,再擦干身上,套上衣服正要穿褲子,宿舍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不可能是梁夙年。
這是謝嘉然的第一反應,他還在上課,沒可能這么快回來。
但是緊接著,他就聽見了梁夙年在叫他的名字。
動作立即頓住,腦袋里飛快閃過兩個念頭:
梁夙年為他逃課了。
黎塘和沈學豪還在上課沒回來,現在宿舍里就他們兩個在。
抉擇不過轉瞬。
他揚手將干凈的褲子一并扔進了臟衣簍。
拿上擦頭發的毛色棉毛巾,僅穿著一件寬大到衣擺足以蓋過腿根的寬松上衣,慢吞吞走出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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