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思思周末約他一起出去玩兒,他左思右想想不出兩個人有什么好玩兒的,又覺得人多才熱鬧,就把其他兄弟全都約上了。
一堆人揣著身份證浩浩蕩蕩在網吧門口集合時,褚思思咬牙切齒站在一邊,臉已經黑得不能看。
事情就這么不尷不尬地持續著,直到褚思思在生日那天約梁夙年單獨一起過,卻被他叫上那幫兄弟團買好蛋糕簇擁著進ktv時,她的忍耐力終于到了極限,爆發了。
“梁夙年你能不能搞清楚,我褚思思不是你拜把兄弟!”
她站在立式麥克風后面,聲音響亮傳遍整個包廂:“我現在就想問你一句,你他媽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跟我談戀愛?!”
聲音洪亮震耳欲聾,那一刻梁夙年呆住了,連同那幾個只會阿巴阿巴的兄弟也呆住了。
氣氛陷入前所未有的尷尬。
頭腦風暴了好久,勉強消化掉這句話的信息,梁夙年是滿腦袋的問號:“褚哥,我們什么時候在談戀愛了?”
褚思思:“......”
眾人:“......?”
梁夙年:“ooo???”
與故事中人物情緒異曲同工,謝嘉然的心情跌宕堪比過山車。
從嫉妒,到茫然,到離奇,再到啞口無,用時不過也才短短幾分鐘。
時隔幾年,現在提起仍然令人唏噓感慨。
梁夙年哎了一聲,自我反思:“其實這話問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因為她當時那個表情,差不多就是想一口把我生吞了一了百了。”
“那,后來呢?”
謝嘉然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知道她的意思了,你們也沒有正式在一起?”
梁夙年搖搖頭:“當然沒有了。”
被扯著嗓子劈頭蓋臉一通吼,他總算知道手腕上套頭繩是什么意思了,即便他只戴了不到半天。
可惜為時已晚。
褚思思那時候就是一條會噴火的巨龍,眼睛里都在冒著憤怒的火光。
梁夙年莫名其妙被談了一場戀愛,一臉懵圈。
那幾個傻兄弟更是不敢說話,縮在卡座上瑟瑟發抖,嘴巴緊閉裝鵪鶉。
褚思思努力平復心情:“好吧,是我考慮欠妥,我以為戴頭繩這事全天下的男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沒算到你竟然是個漏網之魚。”
她一字一句認真問他:“所以現在你知道我喜歡你了,我正式問你一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要不要當我男朋友?”
“正式”兩個字用得妙。
莫名其妙過家家似的當了好兄弟一陣子男朋友的梁夙年茫然沉默,無以對。
怎么說呢?
兄弟情義比金堅也沒辦法了,畢竟這種事情最忌拖拉。
梁夙年費力斟酌著拒絕的措辭,只是還沒開口,褚思思已經從他的表情得到了最直接的答案。
“好了行了!你別說話,我知道了!”
褚思思磨著后槽牙深吸一口氣,豪邁一揮手,擲地有聲:“聽著梁夙年,這段戀愛我現在宣布撤銷了!我們沒談過,你也從來沒當過我男朋友。”
“老娘才不要把寶貴的初戀砸在你這個傻逼身上!”
把戀愛硬生生談成兄弟情,除了梁夙年,估計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選。
說不內疚是假的,盡管褚思思在事后恨鐵不成鋼地給他灌輸“頭繩”一類女生小知識的時候已經強調過八百遍“老娘寬宏大量懶得跟你計較”,他依舊心情沉重得都恨不得能幫褚思思上高考考場給她考個全科滿分以將功抵過。
當然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再也不敢隨便接女孩子的東西了。
雖然褚思思同學很可憐,盡管梁夙年很無辜,但謝嘉然還是忍不住心情由低攀高,轉向愉悅。
“那你也不算是談過戀愛吧。”
他說:“人家女孩子說了要撤銷,你沒資格有前女友了。”
“確實。”
梁夙年笑笑:“不過這事雖然只有我們幾個知道,但是見過我手上戴頭繩的人不少,所以那會兒但凡有一知半解的人問起,我都宣稱是我單方面被女孩子甩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女主角是誰,要議論就議論我吧,左右我臉皮厚,不在乎這些。”
謝嘉然問:“肖池他們都知道嗎?”
“具體的不知道。”梁夙年猜測:“應該只是在逛我高中論壇的時候摸索到過一點風聲。”
謝嘉然眨眨眼:“既然沒有告訴他們,那為什么又可以告訴我?”
這個問題,其實梁夙年也說不出個具體的所以然,他就是本能地覺得這件事不能瞞著謝嘉然。
不然指不定會出現什么奇怪的誤會。
“因為小梁同學素質比較高。”
他做了個掌心下壓的丈量的手勢,翹著嘴角一點不謙虛地自夸:“不騙乖小孩兒。”
謝嘉然笑了。
嘴角彎出淺淺的弧度,眉宇間堆積的清冷氣被驅散大半,是最寒涼干凈的黎明破曉之際,從天方浸透乍出的一縷微光。
他很少笑,幾乎沒人看見過,包括梁夙年在內。
是真的很好看,直擊心坎那種漂亮。
被一團輕到可以漂浮的羽毛在心口撓了一下。
梁夙年不由動了動手指,似乎是想碰到點什么:“謝嘉然,你知不知道你眼睛里有星星?”
好像浩瀚銀河被等比縮小億萬倍后跌進了他的眼中,璀璨絢爛得叫人挪不開眼。
謝嘉然搖搖頭。
他不知道什么星星不星星的,現在他只差一件要緊事還沒有確定了:“梁夙年,那你覺得同性戀是壞的么?”
梁夙年問:“這個也是速涂練習的參考?”
謝嘉然順勢點點頭:“是。”
梁夙年認真思索,在謝嘉然緊張得心都懸起時頗為不解地開口反問他:“為什么要用‘壞’這個形容詞?”
謝嘉然一愣。
梁夙年兀自道:“這個沒有好壞之說吧,應該只能說每個人對它的看法如何。”
謝嘉然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急切,故作隨意道:“那你呢,你的看法是什么?”
“我的看法,嗯......我覺得喜歡與否不應該有性別之分吧。”
梁夙年試圖用他不擅長的高級語文組詞知識表達自己的觀點:“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就跟親情一樣,你天生會喜歡你爸爸,也會喜歡媽媽,不然難道要去考慮他們是男是女,再決定要不要喜歡?”
這個比喻好像有點不倫不類的奇怪。
不過算了,理科生嘛,意思到了就行。
“不用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喜歡就只是喜歡而已,它會因人而異,但與性別無關。”
“你看就像我。”
他指著自己鼻子,一本正經道:“我也不能保證未來我喜歡的那個人會恰好就是個姑娘,反正決定權在他那兒,所以不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是他,我都會喜歡。”
謝嘉然注視他良久。
隨后,抿起嘴角收回視線,長睫適時垂下,掩住一閃而過的耀眼光彩。
“哦。”他說:“我知道了。”
試卷上被劃出的歪曲痕跡還在。
謝嘉然多看了兩眼,重新提筆,在痕跡最末端三兩筆便描出一朵姿態盛放的玫瑰。
我知道了。
那么梁夙年,我要開始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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