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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繼承人(二更)

      二更

      宵禁時分。

      京師最大的酒樓名喚鼎泰樓,它可謂是除了禁城的宮殿外,最華貴氣派的建筑。

      鼎泰樓有三層之高,亦有東、西、南、北、中這五個區位的樓閣相向,各樓之間明暗相通,錯落有致,若仔細地數一數,便能發現整個酒樓的歇山檐上竟是有多達九十八個翼角,可謂有種“如鳥斯革,如翚斯飛”的舒展之態。(1)

      還未宵禁前,整個酒樓內自是人聲鼎沸,大有達旦通宵之意。

      只是大祈的宵禁止于子時,唐禹霖適才的豪飲之地鼎泰樓也已打烊,他獨自消化著心事,亦端著一壇子雪花釀,甩開了唐家的侍從,跌跌撞撞地行在了巷子中。

      及至尋到了一個斑駁的墻角處,唐禹霖方才靠著它緩緩而坐,他想著,今夜就睡在這里吧。

      臨近夏日,京師的夜晚不算寒涼。

      唐禹霖剛一闔上眼目,頭頂處便倏地響起了一道清越的陌生男子聲音——

      “這位公子,你是永安侯府嫡長女的什么人?”

      唐禹霖艱澀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男子的身形和面孔于他而,有些模糊。

      故而唐禹霖又揉了揉眼睛,待定睛一看,才再度看清了他的相貌。

      那是一張極為俊美的面龐,五官深邃精致卻又不失清冷和溫雋,尤其是那對斯文的眉眼,在審視般地看向他時,還浸著沉金冷玉的矜貴之氣。

      唐禹霖雖然醉著,卻還是能覺出這人的身份一定不簡單,怕也是這四九城中,旁的公侯伯爵家的世家子弟。

      “你是誰啊?”

      唐禹霖舌頭有些大,說話也有些含混不清。

      待踉蹌地直起了身子后,便又覷著眼目看向了眼前這個俊美的年輕人。

      唐禹霖瞇著眼睛,卻又覺得,這個男子竟是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忖了半天,才驀地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跟沅兒生得好像,只是比沅兒眼睛的輪廓,要更多了些男子的冷毅。

      唐禹霖剛要回他,雙唇也張了張,卻終是因為大醉,“咚——”地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正此時,一個佩刀的墨衣侍從也走到了青年男子的身后,恭敬道:“世子,陸之昀的人好像已經發現我們了,但他卻也沒派官兵要緝拿我們…屬下真的是弄不清他的心思。

      尉遲靖瞥了眼昏厥在地的唐禹霖,淡聲回道:“既是沒派人來抓我,那就是要我早些回燕國。”

      侍從頷了頷首。

      雖說陸之昀是權傾朝野的首輔,卻也犯不上同尉遲靖一個藩王世子過不去,他若沒在京師鬧出些什么事情來,也不會輕易地為難他。

      侍從也看了眼唐禹霖,又問:“那世子…這個人該怎么處置?”

      尉遲靖蹲下了身子,又端詳了一番唐禹霖的面龐,低聲問道:“他是中了新科進士吧?”

      侍從答:“應該是的,屬下在匯豐樓外,看見這廝被榜下捉婿了。”

      尉遲靖淡聲道了嗯。

      隨即又道:“正巧我們藩司空出了許多的官位,就把這個醉鬼也一并帶回燕國去罷。”

      “這……”

      侍從不禁微微地闊了闊眼眸。

      尉遲靖直起了身子后,身形瞧著也愈發地高大頎長,泠泠的月色下,他清雋的眼眸也驀地變深了幾分。

      “帶回去。”

      “是。”

      侍從沒敢再遲疑,畢竟如今燕國的藩王尉遲衍還病著,且已經病了兩年了,整個藩司的政務也都擔在了這位年輕世子的肩上。

      尉遲衍時常纏綿病榻,整個燕國藩司中,說的最算的人,也便成了這位燕王世子尉遲靖。

      ——

      次日,禁城金鑾大殿。

      小皇帝身著明黃冕衣,端坐在龍椅上,雖強撐著精神,面上卻透著幾分淡淡的烏青,倒像是被疾病纏身的模樣。

      小祿子戴蓋耳籠冠,手持拂塵站在龍椅旁。

      卻聽皇帝揚聲問向殿中站著的文武百官,道:“諸位卿家,還有朝務要稟奏嗎?”

      從皇帝的這個角度看去,一眾朝臣手持著笏牌,在聽罷他的問話后,也下意識地彼此看去,烏紗帽的長翅都相觸到了一處。

      小祿子見狀,便知現下應是沒有官員要參奏了,剛要大揮拂塵,喚句退朝,卻聽數十丈開外的距離,竟是傳來了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臣有事要奏!”

      話落,一眾官員皆都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坐于一側太師椅處的陸之昀,修長的大手輕輕地搭在了扶手上,薄唇之旁,卻多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只是這笑意,卻浸了些冰冷的銳利。

      陸諶說罷,他身旁頭戴獬豸冠的御史們也皆都微微變色,卻說陸諶如今在都察院中的資歷雖淺,官階亦不高,卻也屬于大祈官隊伍中的一員了。

      官都是位卑,但權重的,靠的就是那副錚錚的傲骨和氣節,敢于諫諍君主,也敢于彈劾如陸之昀這樣的權臣。

      在陸之昀未做大祈的首輔之前,這官和內閣之間,可謂是一種互相傾軋的關系。

      那時的朝局雖有廣開路的清明之象,但此前的許多內閣成員,為了爭奪首輔之位,也曾籠絡過官,或是干脆將自己培養的門生送到官的隊伍中,好讓這些官成為他們競爭首輔之位的工具。

      而陸之昀做了首輔后,這官集團卻很少會像前朝般,每次大朝都要彈劾彈劾當朝的宰輔。且陸之昀算是文官比較擁護領袖,他雖為世家出身,卻沒公府嫡子的那些倨傲,反是在成為閣臣后,提拔了許多的寒門子弟。

      祈朝內閣的地位,也在陸之昀當了首輔后,達到了全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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