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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鷂鷹

      她不得不承認,這人和人啊,還真是不一樣。

      沈沅若有些病弱之態,就好比西子捧心,無端地就會讓人生出憐愛的心思來。

      可劉氏一泛頭疾,那副蹙眉的模樣讓人瞧在眼里,只會心生厭煩。

      但是自從入冬后,寇氏聽下人說,沈沅的身體好像一下子就好轉了許多。

      寇氏斂去了眉間的不豫,對劉氏道:“真沒成想,你這繼女會這么善妒且不容人,手段也是個雷霆凌厲的,這么快就把那阿蘅送回來了。”

      劉氏耐著頭痛,無奈地回道:“唉,不收就不收吧,也是鎮國公太過嬌慣她,我就沒聽過哪家的主母會這么收拾一個小小的通房。但是無論如何,這渝姐兒的事也必須讓她出面去向鎮國公求情,她不能再這么不顧姐妹情面了。”

      寇氏一聽這話,不禁替劉氏鳴了句不平:“你們家庶女的婚事怎么都落在你的頭上了,怎么近來也不見你家老爺對此上心過?”

      劉氏也覺得納悶,且這幾日她一直病著,沈弘量也沒怎么來看望過她這個發妻。

      不僅是沈弘量讓她心里不爽利,劉氏一看到兒子沈項明,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今年的鄉試,沈項明又沒中。

      國子監跟他同期的監生有好幾個都中了,就等著參加明年的會試了,這一旦中了舉,再通過了殿試,那他的親事也能被說個更好的世家。

      但現在,這一切都打了水漂。

      前陣子劉氏去廣寧侯府參宴時,還因著沈項明不爭氣的事,在那些夫人的面前抬不起頭來。

      她正覺得心頭有些發悶,便聽軒外傳來了丫鬟的通稟聲——

      “侯爺來了!”

      寇氏的表情和緩了些,寬慰劉氏道:“你家侯爺的心里還是有你的,這不就來看你來了嗎。”

      劉氏心中也是微暖,她當然知道自己這個繼室填房是不怎么受沈弘量的寵愛的,可自己官人的心里能有她的一處地界,她便滿足了。

      沈弘量闊步進了玲瓏軒后,見寇氏也在此處,便同她互相地寒暄了幾句。

      寇氏卻見,沈弘量雖然從天寒地凍的室外剛剛進內,卻是紅光滿面的,倒像是副被滋潤過的模樣。

      她的心中漸漸起了疑慮。

      待沈弘量坐定后,劉氏剛要開口同他講話,卻聽他對著軒外揚聲命道:“進來罷。”

      劉氏和寇氏不明所以,亦都不約而同往那進室人的身上看了過去。

      卻見阿蘅穿著一襲緞料的對襟衫,還綰了個京中時行的螺髻,眉眼嬌羞地進了玲瓏軒內。

      劉氏忽地反應了過來,亦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沈弘量。

      沈弘量卻沒有看妻子半眼,反是朝著阿蘅的方向伸出了手,阿蘅立即會意,姿態乖巧地走到了沈弘量的身旁,任由他握住了她的手。

      寇氏的眼眸也闊了起來。

      不會吧,不能吧。

      沈弘量他…他和阿蘅怎么能……

      劉氏的頭驀地泛起了劇痛,就在因著憤怒即要暈厥過去時,卻聽沈弘量淡聲道——

      “跟你商量件事,正巧我身側也許久沒有可心人的照料了,阿蘅這丫頭不錯,我準備將她抬為五姨娘,你休息過來后就為她收拾出一個院子來,往后你們倆便是姐妹了。阿蘅,還不快見過主母?”

      “妾身見過主母。”

      阿蘅嬌滴滴的話音甫落,劉氏的臉立即便漲的如豬肝色一樣的紅。

      她簡直難以置信,這個死阿蘅從公府回來后,竟然這么快就爬上了沈弘量的床,還被他抬了妾室!

      她日日為沈弘量的那個庶女籌謀婚事,為整個侯府操心勞累,沈弘量這個老不死的東西,竟然趁著她犯頭疾難受的這幾日,把阿蘅這個賤人給收用了!

      劉氏氣的身子直發抖,卻因著頭痛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后只得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咚——”的一聲,滿臉痛苦地暈厥在了羅漢床上。

      ——

      京師北郊,皇家獵苑。

      小皇帝騎著體型適中的小良駒,亦被數名侍從護衛著,高高興興地跟在他舅父陸之昀的身旁,看著他不發一地為他打下了一只又一只的獵物。

      陸之昀今日穿了襲交領右衽的麒麟曳撒,腰佩垂穗兩側的蟒鸞帶,發上戴的是一頂漆黑的大帽,帽頂上還懸立著瑪瑙朝珠。

      西風漸起,冬日暖煦的日光下,男人的五官深邃立體,眉目矜傲,氣宇儼正威冷。

      狩獵的途中陸之昀略顯沉默,卻也比常人要更敏銳,總能第一時間地發現草叢中藏的獵物。

      陸之昀還耐心地指點了小皇帝挽弓的技巧,小皇帝也很認真地學著,最后也在自己的努力下,成功地獵了個毛色偏灰的野兔。

      皇帝陛下斬獲了獵物,在場的諸人自是要大肆地叫好贊揚的。

      陸之昀亦對小皇帝投去了贊許的目光,小皇帝的心情也異常興奮,他挽著韁繩,當著眾人的面抬聲對小祿子道:“等回宮后,朕便命人給你做頂兔毛氈帽。”

      小祿子立即恭敬地回道:“奴才多謝陛下賞賜。”

      徐祥亦在皇帝的御駕之旁陪侍著,聽罷這話,自是眼帶不屑地瞥了小祿子一眼。

      鷂鷹的唳鳴之音倏然在天際響徹,它是令人生畏的捕食者,陸上的幾匹駿馬循著對這只猛禽懼怕的本能,都微嘶著仰了仰前頸。

      這只鷂鷹是陸之昀親手豢養大的,也是那些鷹中,他最喜歡的一只。

      江卓今日也正好在皇家獵苑陪駕,亦想起了他和江豐剛被陸之昀收養沒多久后,這只鷹便被人送到了公府里,那時的它還是一只幼雛,瞧著毛絨絨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它將來竟會長成這么一副兇猛難馴的模樣。

      寒風凜凜,江卓抬首看向那只鷹后,卻覺他飛翔的姿態有些怪異,那鷹又唳叫了數聲,幾匹馬也變得明顯更焦躁了些。

      鷂鷹來獵場本是來幫助皇帝和陸之昀捕獵的,且只要有陸之昀在場,這鷹就會很安分,從不會主動攻擊別人。

      少頃之后。

      縱是在有些刺目的陽光下,江卓還是瞪大了雙眼。

      今日這只鷹明顯是有些失控了,且它竟是朝著御駕的方向沖了過來。

      侍衛們都持著箭弩,卻不敢射向那只兇猛的鷂鷹。

      因為他們知道,這只鷹是陸之昀的愛寵,如果誰殺了它,陸之昀一定會忌恨上他。

      眼見著那鷹離著御駕只剩了十幾丈的距離,小皇帝亦驚呼出聲,向陸之昀求救道:“先生……”

      正此時,陸之昀神情冷沉地持起了箭弩,亦單閉一眼,瞄準了那鷂鷹的方向。

      “嗖——”地一聲,鷂鷹發出了最后的慘叫,亦于遽然間,被那無情的箭羽猛地貫穿。

      眾人終于舒了口氣,亦都暗覺陸之昀當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自己養大的寵物,說殺就給殺了,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在場的所有侍從竟然都沒有及時護駕,回去后罰俸三月。”

      陸之昀說這話時,語氣浸了些森寒之意。

      一眾皇家侍從應了聲是。

      他們雖然知道自己確實是失了職守,但是比起小皇帝,所有人都更怕陸之昀。

      哪兒有人敢去動這位爺親手養大的鷹?

      真是不想要命了。

      陸之昀回府的路上,面色一直陰沉著,他在鎮國公府的大門口勒馬下地后,便見江卓已經將被衣物裹好的鷂鷹尸體帶了回來。

      他瞥了一眼滿是血污的包袱,冷聲問道:“查出是誰做的手腳了嗎?”

      江卓如實回道:“應該是徐祥做的…有種香料能使鷹突然發性,屬下打聽到,他近來好像跟宮里的馴獸師來往頻繁了些。”

      陸之昀覷著眼目,示意江卓將那包袱掀開。

      江卓立即照做后,見那只鷂鷹的死狀極慘,它被陸之昀射中了頸子,臨死前還張了張喙,到現在那三角型的鷹喙還沒閉上,金黃的圓眼睛也受驚地睜著。

      陸之昀蹙著眉頭,亦用大手幫那鷂鷹闔上了雙目,曳撒的華貴衣袖上,也難免被沾染了血漬。

      江卓一直清楚,陸之昀如果想要徐祥的命,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但是他身為帝師,在教育小皇帝的過程中也自是有著自己的考量。

      徐祥這個宦官,也只是他的一顆棋子而已。

      小皇帝的性情過于溫懦,身上沒有帝王應有的威嚴和霸氣,從他登基后就一直依賴著陸之昀這個舅舅。

      徐祥既是小皇帝曾經信任過的玩伴,但卻屢屢僭越犯上,陸之昀便想讓皇帝明白,對待不敬帝王的人,哪怕對方是曾經的玩伴,也要毫不留情的將其處置,才能穩固君權。

      他是想讓皇帝自己去動要殺徐祥的念頭。

      卻沒成想,徐祥本事雖然不大,但是膈應人的法子卻是不少。

      ——

      沈沅下午睡了一會兒,濃密的烏發還未來得及綰上,待她剛剛坐到羅漢床處緩神的時候,碧梧便走到了她的身旁,道:“夫人,江卓剛才來了一趟,他想求您去趟歧松館,公爺今日從獵苑回來后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他想讓您過去看看……”

      沈沅點了點頭,柔聲回道:“嗯,這就幫我梳發吧,我們盡快過去。”

      話音剛落,卻聽偏廳外傳來了下人通稟的聲音。

      沈沅還未去歧松館看看陸之昀的狀況,男人卻先她一步來了她的院子里。

      陸之昀沉著眉目入室后,便命了偏廳內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沈沅能明顯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兒,卻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她有些擔憂陸之昀會不會是受了傷,便小心地走到了男人的身前,亦用雙眸不斷地搜尋著他身上可有傷處。

      沈沅剛要開口詢問,陸之昀卻用大手倏地扣住了她的腰,他闔著雙眸傾下了身子,未發一地便吻住了她。

      她怕他會碰到她的肚子,亦往后退著步子,陸之昀卻牢牢地錮住了她的腰身,不肯給她任何往后退的機會。

      沈沅軟軟地唔噥了一下,以往若她發出這種動靜時,陸之昀都是會松開她的。

      可今日的他卻同變了個人似的。

      印象中,他還從沒有這么強勢霸道地吻過她。

      沈沅顰了顰眉目,亦用余光瞥見了他袖子上的血痕,心中也愈發地慌亂起來,忙怯聲問道:“官人…官人,您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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