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醒來的時候,渾身都燒的不行,顯然原主正在生病,紀長澤微微睜開眼,恰好能見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伸出沾水的帕子給他擦拭額頭降溫。
老太太身上穿的雖然破爛,但洗的干干凈凈,頭發也梳的整整齊齊,用木棍挽在了后面。
“如何?可好點了?”
見他醒來,老太太明顯松了口氣,直起腰道:“如何喝這么多的酒,將孩子都嚇到了。”
她這語氣雖然關切,卻并不很是親熱,甚至還有點客氣在里面,不像是與這身體有親緣的人,但這屋子這么破,原主必定也沒錢請人來照顧,那不是親人,又不是雇來的,又是誰?
紀長澤正打算含糊過去躺下查看記憶,門簾掀開,一個年輕女子走了進來,眼神有些復雜的看了一眼他,才小聲對著老太太說:“娘,這幾日是梅雨時節,夫君身子不快,自然要多喝些酒暖暖身子,您別說了,今日.你也忙了一天了,快些去歇著吧。”
老太太張張嘴想說什么,但見了女兒一臉的篤定,到底還是嘆口氣起身往外走:“天色還早,我歇什么,外面熬了熱湯,我去看看火,一會讓長澤喝了湯再睡,能好受些。”
她出去了,女子這才坐在了床邊,繼續老太太之前做的事,將不再冰涼的帕子拿到水盆里浸透,再擰干放回紀長澤額頭上。
動作麻利,說話也輕輕的很是溫柔:
“我知曉周小娘出嫁你心里不痛快,但也莫要喝這許多酒,喝多了還怪嚇人的,我還好,源兒今日卻是嚇得夠嗆。”
紀長澤不知道情況,只裝作虛弱樣子,重新閉上眼,一副昏昏沉沉又睡過去的模樣。
女子見他如此,微微抿了抿唇,也沒再語,只給他掖了掖被子,才端著木盆輕手輕腳離開。
她一走,紀長澤立刻接受記憶。
看完就忍不住罵了一句原主人渣。
這里是個古代世界,原主出生在一個小村莊,對村人來說,他父親家是村莊里的富戶,有青瓦房住,有比村民多了五倍的田地,家里買的起牛,雇傭的起人給他們種地,是個徹徹底底讓人羨慕的地主人家。
作為地主家的獨苗苗,原主自然是自小被全家人寵著長大,雖然他感受的“奢華”生活對于城里稍微有錢一點的人家來說不算什么,但對于貧窮的村人來說,已經足夠讓他們仰望了。
家里有錢,父母疼愛,村里小孩子都討好他,他甚至還有一個漂亮的未婚妻。
在這種情況下長大的原主養成了“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性子,可惜,好景不長,他自小身體就不好,十三歲時生了一場大病,原主父母再怎么“富有”,那也只是相對于貧窮的村人來說,一場大病,就掏空了原主家所有積蓄。
最后甚至到了賣房賣地的地步,禍不單行,原主父親想去城里干活為兒子賺藥錢,卻恰逢城中出了疫病,他染了疫病,還連帶著傳染給了照顧他的原主母親。
只有原主,因為本來就在生病所以沒有去見從城里回來的父親,逃過一劫。
可惜雖然命保住了,父母卻都一起死去,家中原本富余的家境也因為他的病變得一貧如洗,如果不是村中人節省著自己的口糧照拂他,不事生產還身體虛弱的原主能直接餓死。
原主父母的確是個明明白白的好人,在世時雖然家里有錢,但也沒像是原主那樣自覺高人一等,對著村人也十分照拂,而村里人也投桃報李,在原主家倒下之后,不光沒有落井下石,還努力去幫助照顧原主。
只可惜原主并沒有如村人一般知恩圖報,他沒有感念這些村人,反而覺得這些人如此對他都是應該的,誰讓他父母在世時沒少照顧這些人。
他們都不知道從他父母那弄來了多少錢,現在只是給他一些糧食都還不夠,要他說,這些人就應當每個人都湊一些錢給他,讓他重新有家業才對。
原主到底是念過書的,雖然心底是這么想的,但他也知道村人不會樂意聽見這些,于是只每天在心中憤慨。
而在村人看來,就是原主一日日的越發陰沉,哪怕對著他們這些幫助了他的人,都沒個好笑臉,他們雖然不會喜歡這樣的原主,但也不會討厭,畢竟小時候想想看,一個家道中落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情。
只是時不時的,還是會勸說原主趕緊找一門營生,他識字,找活干比大字不識的人厲害多了,總是這樣待在家中,不去賺錢,只靠著他人接濟總是不成的。
他們可以看在他父母的面子上省下自己的口糧去接濟一個小孩子,卻不可能一輩子都接濟一個成年的,有賺錢能力的大人。
若是一直這樣一事無成下去,恐怕日后的日子不好過。
村人們都是一片好心,原主卻完全不這么覺得。
在他心底,這些勸他找活干的話翻譯一下就是:我們不想養你了。
他心底憤憤不平,卻也拿不出理由來要求這些人養自己一輩子,只能再找別的出路。
他如此落魄,當初本就是看中他家家世的未婚妻家也上門退婚,未婚妻周小娘因為之前原主父母提過希望未來兒媳婦能認識字,自小就跟著看書識字,知道廉恥,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家在原主家最富有時結下親,又在對方貧賤時退婚,所作所為實在是不能讓她接受。
周小娘極力反抗退婚,可惜她在家中的身份也不過是一個用來給幾個弟弟換取資源的丫頭片子,被打了一頓關在了家里,眼睜睜看著婚事被退。
她依舊不肯接受父母的所作所為,等到被放出來時,跑去找了原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她是不愿意退婚的,既然當初訂了婚,那他們就是未婚夫妻,他既沒有錯,她家中就不能退婚。
周小娘的意思是,讓原主直接帶她去縣衙里寫下婚書,他沒有彩禮,她沒有嫁妝,他們二人結為夫妻,粗茶淡飯,日子雖過得窮苦,但兩人都是有手有腳的成年人,她可以抄書,原主可以去鎮上找個賬房先生的活干,日子久了,總能好起來。
若是換做任何一個正常男人,此刻恐怕都會感念周小娘的好。
可惜原主不正常。
他完全沒往“周小娘是因為兩人的婚約不能無故作廢才要來與他成親”這方面想,而是堅定的認為,周小娘一定是看上他了。
畢竟他是如此的優秀,村里就屬他長的好看,小娘子們都該看上他才是合理的。
只不過,她說要他成親后做活就太過分了。
他如何是能做苦活累活的人。
原主很無奈的想著:雖然周小娘長的也不錯,可惜要求太高,家里也沒什么錢不能讓他啃老,不過她的長相還行,雖然不能娶回來當老婆,做個紅顏知己也行。
于是,他先穩住了周小娘,表示自己這就出去找活做,等回來咱們再從長計議。
實際上是打算憑借著自己的長相和才華,去城中富貴人家在的地方晃悠晃悠,看看有沒有哪個眼光好的小娘子看上自己,讓他成為富貴人家里的乘龍快婿。
可惜,他想的太美。
人家富貴人家里的小娘子可都是出門在外身邊仆從都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別說和他這么一個外男偶遇了,連看見他都做不到。
他晃悠了三個月,周小娘給他的積蓄花的只剩下一點時,回來路上遇到了搶劫的,那些人倒是沒殺了他,只拿走了所有錢,最后原主只能靠著一雙腿給走回去。
那一年正好是他十七歲,回去后,他又是大病一場。
村長挨家挨戶的敲門湊錢,硬是將人給救了回來,只是身子骨比起之前更加虛弱,再加上原主正好不想干活,得了這個借口,便成日里躺在床上,享受著村人輪流送飯。
時間長了,村里人受不了了。
原主不是多么聰明的人,對他們沒有感激之心這件事隱瞞的也不是很好,不少人都看在眼里,涼在心里。
他們可以容忍一個小孩子不懂事不知感恩,卻容忍不了一個大人如此。
十七歲,在村里都可以成親有小孩了,心底對原主父母的感激到底還是被這一年年的照顧得不到感謝話語給一點點沖淡,到了如今,只剩下了微不可見的一少許。
長輩還記著原主父母的好,小輩們卻沒有這么深刻的記憶,眼見原主與自己一般大的年紀,卻不去想辦法養活自己,這么理直氣壯的靠著他們的父母供養,如何能受得了。
于是,一場爭吵發生了。
與原主同歲的村中青年在原主要求吃下自家唯一一只老母雞時沒忍住,指著他的鼻子臭罵一頓。
原主被氣的臉色鐵青,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因為對方說的句句是實話,他只能難看著臉色,最后憋出來一句;“以后,我不會再要你們一粒米。”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
今天你看我不起,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是的,原主就是這么的有自信。
作為全村為數不多識字,長的好看,小時候還是個“富二代”的人,他覺得自己就是村中那一抹不一樣的煙火,隨時隨地都能上天。
可惜,不一樣是不一樣,卻上不了天。
這一點紀長澤非常有發權。
別看他過目不忘,很多事在心里轉個圈就能想出解決法子。
可這些卻不是天生的。
過目不忘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記憶方法,這法子有個世界倒是有差不多的,名稱好像是記憶宮殿,通過打地標的方式來進行記憶,只要記住,這輩子都忘不了。
而紀長澤最大的優勢就在于他作為任務者時間足夠多。
也許一百年不足夠讓他變成看一眼就能記住內容,但兩百年,三百年,五百年。
剛開始做任務時,他的腦子除了睡覺時能休息,其他時間沒有一刻是停下來思考反復訓練記憶的。
沒人天生就什么都會,哪怕是真的天才。
別看他現在到了哪個世界都游刃有余,可這些都是基礎在他在曾經的世界里一找到機會就補充學習新技能上。
學習不苦不累嗎?在沒有知道換靈根天賦的捷徑法子時,只能日復一日的訓練,累到渾身都是汗不苦嗎?
那肯定不可能。
但紀長澤清楚知道一點,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他學到的東西那就是他自己。
即使是人生只有短短百年的普通人不也是如此嗎?
若是能夠咸魚挺尸,恐怕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愿意承受辛苦,可生活就是這樣,除非你是父母表明了不用你學習技能的富二代,不然,你想要得到好的生活,就必須要付出同等甚至多倍的努力。
咸魚生活可以靠投胎成富二代嗎?也不是。
據紀長澤這么多世界看過來的經驗,大部分富二代要學的東西可比許多普通人多多了,他們還不是照樣要付出努力辛勞。
對紀長澤來說,他的這些知識足夠保障他的安全感,如果有一天系統突然不見了,他也照樣可以憑借著自己的本事好好在各種世界生活。
而如原主這般,既不想付出努力,又想要得到成果的。
說是白日做夢那都足夠委婉了。
可他偏偏還毫無自知之明,既不去想辦法填充知識,也不去看顧目前生計,飯都吃不飽了,滿腦子還在那yy。
他從沒想過和周小娘成親,周小娘是好看,也是他父母為他找的媳婦,可她家里窮,她爹娘又偏心她的幾個弟弟,成親之后,他根本得不到好處。
原主想的,是找一個有錢又好看的大家小姐來著。
只是城里的大家小姐碰不見,山溝溝里又都是貧窮人家,就在他眼看著米缸一天天空下,一邊憤怒那些人真是恩將仇報這就不給他吃喝了,一邊又想著要怎么樣才能過上快樂的有錢生活時,山溝溝里搬來了一對母女。
她們剛來的時候衣著雖然不說多么富貴,料子瞧著也只是平常,可舉手投足之間,就是怎么看怎么跟村民們不一樣。
用村民的話來說,就是有一股貴氣。
瞧著不像是普通人家,倒像是那種傳說中的世家出來的氣度。
當時這對母女中的母親生了一場小病,投宿在村中,也許是住的好了,就問村長買了地,又租下了一村人的舊屋,看樣子是打算定居在此。
只是雖如此,村人們卻都悄悄說著,她們這一看就是大家里出來的,別的不說,只說那年輕女子頭上的簪子,看著就和鎮上賣的玉不一樣,通透的充滿了金錢的氣息。
原主聽在耳朵里,也起了心思。
后來,聽聞那母親開始找媒婆,打算為自己女兒張羅婚事了,原主當機立斷,掏出僅剩下的一丟丟錢給了媒婆,讓她幫自己成了這門婚事。
在一群樸實無華,只知道謝媒禮,卻不知道要提前打點的老實村人中,原主脫穎而出,憑借著那還是挺能唬人的表象,以及賄賂媒婆的錢,成功抱得美人歸。
他興奮的不得了,以為自己這就扒上了富人家的大船。
可惜,婚后生活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娘子雖長的比周小娘好看,舉手投足之間也盡都是優雅風范,氣度完全不像是普通人家,可她就是窮。
他們婚后,他雖然不缺吃穿了,可與想象中的錦衣玉食簡直差了一大截。
娘子給的吃喝完全跟村里人的吃喝一毛一樣啊。
原主倒是沒去感激娘子知道他身子骨不好后就沒讓他去做活,而是自己做繡品來賣錢養家,而是不滿起了對方既然沒錢,干什么還做出一副有錢的樣子。
害得他走錯了路,找了這么一個窮人做媳婦。
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他雖不滿,嘴上卻也不會說什么,只是依舊恢復到了往日的寡寡語,成日里坐在屋內不出去,無聊了就看看書,睡睡覺,反正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
之后,就是平淡的一天又一天。
娘子給他生了個兒子,大名紀源,小名平安,實際上她本來是想要大名叫平安的,說只想要讓孩子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原主卻不答應,認為自己好歹也是個有文化的人,怎么可以給兒子取名叫平安這么土的名字。
于是,在他的堅持下,平安就變成了小名。
娘子知道他不喜歡平安這個名字,于是當著原主的面只叫他源兒。
紀源三歲時,周小娘出嫁。
原主一下子懵了。
他本來自信滿滿,只覺得周小娘一定會等他,哪怕等不到,也會愿意成為他沒有名分的女人。
哪怕是他枉顧諾,是他回來不久就娶妻,周小娘是在他娶妻四年后才嫁的人,原主也還是滿腔憤怒。
在心里總結:女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不就是嫌棄她窮嗎?
于是,在這樣的憤怒下,原主喝的酩酊大醉,回來后還兇了兒子,之后因為喝多了酒還吹了一路的風,身子不爭氣,又是一場病。
這就是現在的時間線了。
看到這里貌似一切都挺合情合理的,但紀長澤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原主的娘子,從記憶里看的確是個大家小姐模樣,哪怕她沒有刻意去做,可她的一一行,擺明了都是受過良好的教養才如此。
按理說,這樣的人,不該看得上原主這樣虛有其表內里草包的男人,可她偏偏與他成婚,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她知道原主心里還惦記著周小娘,卻在身為他的妻子時,用平淡的語氣勸說自己那因為別的女人而頹廢的丈夫想開點。
這定然沒愛情可。
那神色不像是將原主放在了心底,而像是給了自己一個妻子的責任,照顧原主,也只是因為他是她的丈夫。
可既然如此,為什么又要嫁給他呢?
紀長澤繼續看了下去。
原主接受不了周小娘這個他以為的囊中之物嫁給他人,心底憋了一股火,尤其是周小娘嫁的是隔壁村的人家,聽聞還是她自己看上的,她父母之前想要把她賣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作續弦,只為了貪圖那二十兩的彩禮。
周小娘不樂意,誓死抗爭時被打斷了腿,老頭也不想要個斷腿的續弦,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后來她腿傷剛剛養好,父母又打聽到一個城中一家少爺花天酒地,喜歡相貌姣好的女子,只要看上,就能納入府中做妾。
雖然要簽賣身契,但這次的錢可比之前多多了。
她父母喜不自勝,趕忙的張羅起來,然而瞞得嚴實,也還是在相看的時候被周小娘知曉了。
她是個烈性子的,知道這事后,直接拿刀劃了自己的臉。
傷口不深,疤痕卻留在了臉上,破了相,這家喜好美色的少爺自然不可能再看上她,也讓她父母那將她賣出去賺錢的想法落了空。
破了相,就算是村里的年輕人恐怕也看不上她了。
自此周小娘在家中地位一落千丈,什么苦活累活都交給她來干,原主也正是因為她破了相,才如此篤定對方肯定心底有自己,會愿意做他的秘密情.人。
雖然破相了,但是另一邊臉不是也沒事嗎?而且周小娘也會抄書掙錢,他可以勉強將就對方做自己的情.人。
一晃眼這么幾年過去了,周小娘都二十一歲了還未出嫁,村里人都默認她只能做一輩子的老姑娘的時候,冷不丁的,她自己看中了隔壁村的采藥郎,也沒跟家里人商量,直接收拾了兩件衣服,就跟對方把婚書給領了。
家里人去鬧,她就直反正她這一輩子算是被家里人給毀了,若是他們還想要毀了她最后的希望,大不了就魚死網破,大家一起死。
作為一個女子,她既然能有劃破自己臉的狠氣,別人自然也不會覺得她只是放狠話,于是,那家人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家。
只可惜周小娘日子沒因為她的決斷而好過到哪里去,成親沒多久,她的丈夫就突然重病,很快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
等消息傳到村子里時,那男人已經死了。
周小娘成了寡婦,卻堅持著沒回娘家,自己一個人撐起家務,照顧丈夫的爹娘弟弟妹妹。
只是家里沒有一個成年男丁,代表的就是好欺負。
這邊村子是村風不錯,可架不住總有敗類。
原主就是那個敗類。
他在某天,約了周小娘出去,說是要將她曾經贈與他的銀錢還給她,周小娘不疑有他。
她對原主,可以說是以誠待人,對方沒錯,她便不退婚,對方不守諾成親,她也沒有怨懟。
她自己是善良對別人,就也以為別人會回報同樣的善良。
可惜周小娘錯看了原主。
被騙出去后,原主在一偏僻無人處仗著男女之間的體力差別要強行成就好事,還說出了反正周小娘也死了丈夫,以后兩人可以私底下歡好的無恥之話。
周小娘不甘受辱,反抗的激烈,等到原主反應過來她不動了時,已經親手將人掐死了。
他慌了神,趕忙的將尸體丟到野獸出沒的林子里,慌里慌張回了家。
一回去,便見到家中一片狼藉,重傷不治的娘子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兒子渾渾噩噩成了傻子,岳母也死在了院子里。
娘子強撐著告訴了他真相。
她的確不是普通人,而是除妖師。
正專心看著的紀長澤:嗯??
不是普通的古代架空嗎?怎么又冒出來一個除妖師?
設定如此多變的嗎?
再仔細看了一下這個世界的情況,他發現這世界還真特么的是個靈異玄幻世界。
只不過因為妖怪啊,精怪啊這些一般不會在貧窮小地方作亂,那些想要老老實實修煉的都會在山里蹲著不下山,那些喜歡興風作浪的則是專門往大地方跑。
誰會專門跑到一個又窮又落后,沒好吃的住的地方也不好,既沒有帥哥也沒有美女的地方興風作浪。
這種破地方有什么好浪的。
因為這些,對于居住在偏遠地區的普通老百姓來說,什么妖怪啊精怪啊,他們也就是一聽,至于除妖師,就更加不可能出現在根本沒有妖的地方了。
許多普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妖,哪怕見了,真有妖怪作亂,也都只是一些小妖怪,根本引不起除妖師的注意力,普通人也發現不了其中不對,只以為受害者是因為其他原因才死。
而除妖師之間,也是有斗爭的。
他們可不像是修真界那樣佛系,因為除妖師們到底是小眾,沒達到那種可以藐視皇權的地步,相反,他們還需要去討好皇權。
真正地位高的除妖師,都是被皇權承認,賦予了名號的。
黨派之爭便出現了。
皇權當然不可能承認一大堆人都是最厲害的,最多也就那么幾個,而這幾個中,還要分出個高下。
皇帝給除妖師的資源和權利,自然也都是從高下來分配。
名額有限,大家自然要爭。
爭搶的多了,慢慢的也就互相之間有了仇怨。
原主娘子所在的門派便是勾心斗角最厲害的門派之一。
別的門派最多也就是打架,他們卻是往死里打,恨不得將對方打死才行。
原主娘子作為自家門派中天賦最高,也是最年輕的弟子,一直深受看重,她被派去做一項獲取一石頭形狀,實際上卻是天生靈寶的寶物。
這寶物是至陽之物,只適合女子使用,派她去,也有一層保險的意思,出發前,掌門曾經說,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可以使用這寶物。
她拿到了寶物就飛快前往門派復命,結果回去途中,卻遇到了同門弟子截殺,要想活命,自然要反抗了。
等到她殺出一條血路,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奪取門派重寶,殺了二十幾個同門,還重傷了掌門的叛徒。
她視為家的門派,花高價下了血殺令。
從那一天開始,所有除妖師只要是想要得到那筆錢的,都會不計一切代價的追殺她。
原主娘子走投無路,一直等到被追殺到懸崖前,她迫不得已用了那重寶后才在帶頭來殺他的同門弟子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來根本就沒有什么重寶現世,這也不是什么寶物。
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這個“寶物”就是門派中的人放在那的,這個“寶物”也不能提升人的功法。
而是專門用來鎖死除妖師能力的鎖鏈。
用了它,她就等同于變成了毫無能力的廢人。
那些人也是謹慎,一直等到確保她沒有任何反抗能力了,才得意洋洋的將實情說了出來。
她是從小就被帶到宗門的棄嬰,天賦高,功法強,整個門派里,就她最強,在原主娘子眼中,自己變得更強是為了保護也是,也是為了保護門派。
可不知不覺中,她就已經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
所有長老,甚至是掌門。
他們的兒子想要得到掌門之位,那么武力值最高,擋在前面的她,就是最大的絆腳石,哪怕她從來沒想過去著競爭掌門的位置。
所以,她必須死。
不光要死,還要死的合情合理,死的全天下都唾棄她,讓所有人都知道錯的不是門派而是她。
于是,她“偷盜”了寶物,還殺了同門。
這場陰謀,門派高層全部參與其中,沒有人為她說一句話,因為她是孤兒,她身后沒有人,而她又太過“張揚”。
誰讓你要站在最高處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誰讓你沒有家世背景還要擋在我們前面。
你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搶走第一的位置。
原主娘子當時萬念俱灰,死也不想把尸體留給他們,當著他們的面跳了崖。
自然的,她沒死。
只是在懸崖下面休養了很久。
被體內的“寶物”抑制,哪怕她努力鉆研,也用不出太多能力,甚至因為身體傷勢太重,連照料自己都做不到。
于是,她取了懸崖下面找到的一副白骨。
用曾經看過的一本書上寫的內容,鉆研了許久,最后用這副白骨,養出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來照顧她。
白骨早就死了,魂魄也已然沒了。
說是老太太,其實就是個傀儡,按照主人的吩咐做事。
有了這個老太太,原主娘子這才得到了照顧,慢慢的好了起來。
她修養了足足兩年,才算是在修養好身體的同時摸清楚了體內“寶物”的特性。
這個東西并不是對所有除妖師有效,而是只對女性除妖師有效,因為它是至陽之物,女本為陰,再加上除妖師的特性,只要它入了體內,基本很難再拿出來。
但也不是沒有法子。
既然是在她體內,只要她用自己的身體生出一個兒子,那東西有很大的幾率跟著孩子離開,留在孩子體內。
這東西對于女性除妖師來說很陰毒,但對于男性來說,卻無傷大雅,甚至還有助修煉,也虧得門派為了對付她,居然這么舍得下血本。
但她不能找除妖師來生孩子。
她的能力絕對是除妖師中前十,想要找到比她強的除妖師生孩子太難了,而若是對方也是除妖師,她的能力壓制了對方的能力,那么兩人的孩子必然不會順利從她體內帶走那寶物。
而如今她正在被追殺,怎么可能會有比她強的除妖師愿意幫這種忙。
那么,只能找普通人了。
找個普通人也好,她就算能力再強,蟻多咬死象,想要回去復仇也定然九死一生,既然決定生下孩子帶走寶物,那么孩子出生后她就多了做母親的責任,如何能丟下他自己去死。
于是,她的做法就很能讓人理解了。
隱藏自己除妖師的身份,偽裝成普通人,找個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地方,和一個本地男人成婚,生下孩子解除身上桎梏。
這樣,好歹出了什么事她也能有自保能力。
而若是沒出事,她也愿意就這么一輩子平平淡淡的過下去。
正是因為經歷了那些勾心斗角,陷害追殺,她才會對孩子的期望只有平安。
可以過的窮一些,也可以沒本事,但平安,一定要平安。
可惜,她千算萬算,算錯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沒想到這個看似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在幾千年前是個死過無數人的戰場,當初這里被坑殺了上萬將士,怨氣怎么能不重。
只不過一直藏在地底醞釀罷了。
經過了幾千年的醞釀,這股怨氣早已壓制不住,沖天怨氣泄露,各路除妖師都被吸引而來。
原主娘子也就這么暴露在了門派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