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不書轉了一圈,發現采星最近可能真的在這邊睡過,只是來睡個覺,像溫不書以前收留他一樣。
這里沒有,他又不在家,那會在網吧或者其他地方嗎
溫不書對采星的了解并不多,他能想到的采星會出現的地方就那么幾個。
想起上次采星被追債的打進醫院的事,溫不書又擔心起來。他給采星留了一張字條,然后又開車去了一趟他之前帶采星去過的地方。
暑假的時候,采星經常過來找他,溫不書除了帶他學習,給他開開小灶外,還帶他去了臨郊一個空曠的堤壩看過日出和日落。
在這里采星和他袒露了很多,這個孩子第一次在溫不書面前提到父母和家庭時,臉上沒什么表情,他只是問溫不書:如果你是我,你怎么辦
沒等溫不書說些什么,采星就移開了目光,平靜道:你不是我。
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完全的站在別人的角度上看問題這么一說,再怎么樣真情實感的代入,都不如自己體會來的深切。
采星當時和溫不書說:我知道知識改變命運,也知道世界上有人比我慘多了,我是不想過現在的生活,但我……也不知道我該怎么過這一生。
采星沒睡著,他醒著。這才是令他痛苦的。
我確實不是你。溫不書靜靜的坐在他身邊,看著將落的夕陽余暉,問道:為什么不能給自己一個機會呢你不想留在現在,那就再堅定一點,走出去。或者,死在這。
采星看向他,溫不書聳肩道:我不是你,沒法替你找到你的第三條路。
第三條路。
采星望著溫不書瘦高挺拔的背影,追上他往回去的方向走,或許會有呢那條他想走的第三條路。
溫不書在這里沒找到采星,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寒時升打來的電話:怎么了寶寶
溫不書簡單和他說了一下早上的事,寒時升那邊的工作結束了,知道他在找采星,沒說什么,只問他:寶寶你現在要去哪里我馬上過去找你,我陪你一塊找,好嗎
好,我現在回實驗那邊的出租房再等等。溫不書就知道寒時升一定會來陪他,寒時升的性格他清楚,這人怎么可能會讓他獨自出來見采星的。
溫不書又在實驗中學附近找了找,還是沒找到采星的身影,就這么大點的地方,能去哪兒呢他回出租房等,結果一開門,看見采星就站在客廳餐桌前,手里拿著那張溫不書留下的紙條。
聽見開門聲,采星回過頭來,看見溫不書的那一刻狹長的眼睛瞇了瞇,目光很陰沉,他臉側貼著一塊創可貼,鼻梁上有一道小血口已經凝成了血痂,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衫,周身的狠戾氣息完全不像個高中生該有的。
采星率先開口道:溫老師,哦,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老師了。
他在打量溫不書,用一種完全不同以前的新奇目光盯著溫不書上下看了幾秒,他聽到溫不書用帶著無奈的好聽聲音問他:這才多久,你怎么又打架去了胳膊好全了
采星眼睛里的新奇變成了驚訝,他和溫不書相處了兩年多,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溫不書。
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以前那個讓人望而卻步的性冷淡溫老師不見了,他眼前的溫不書,怎么說呢,有一種他形容不上來的迷人氣質。
他想撕開的表面下,藏的是這樣的溫不書嗎是這樣一個會用溫柔好聽的聲音關心他的溫不書嗎
采星沒說話,盯著抱著胳膊走進來的溫不書,聽他嘆了口氣開口道:好吧,抱歉,我食了。那天之前我已經辭職了,沒和你打聲招呼就走,我的錯。
太不可思議了。采星有些懷疑自己之前認識的溫老師和眼前這人是不是同一個見他一直不說話,溫不書敲了敲桌子,臉色有些嚴肅道:采星,你聽沒聽見我說話。
哦,回來了。采星回過神來,聳肩道:我以為溫老師已經不記得我了呢。
他余光瞥見了溫不書手上的戒指,心里的不甘與惱怒讓他覺得眼下的場景很可笑,明明走的人是他,現在還來故作姿態些什么憐憫嗎
溫老師,采星盯著他,還帶有一絲期待的聲音問道: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老師了,為什么回來找我
為什么來找他,溫不書皺了下眉,他來找采星,不止是因為楊娜的求助,也是為了來和這孩子說清楚。
畢竟,不論是出于私心還是他為人師表的責任,他都不想看著采星走向更深的歧途,就當及時止損吧,他現在做不到幫著采星迷途知返了。
溫不書斟酌著開口:采星,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談話嗎我以為,你會給自己一個走出去的機會。為什么又放棄呢
溫不書走后,采星又回歸了正常的生活。曠課、打架、逃債,很無聊。溫不書留給他這個地方給了他一個安靜睡覺的空間,只有實在累了的時候,他才會過來。
大多數時間里,他都在忙。采星靠幫人代打掙點零花錢,當然他也有不那么暴力的工作,比如給餐廳刷盤子、去酒吧當侍應生或者去網吧當陪練,他還是個未成年人,沒那么多選擇和機會,能掙到錢已經不容易了。
壞學生的生活,也沒那么簡單,對吧
今天他又碰上那些來要債的人了,他爸欠的錢太多了,都不知道這是第多少次了,堵到他了就是一頓打。
采星再狠也才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學生,有時候碰上他們人多,打不過的時候就要掏錢。他上次的傷還沒好全,硬碰硬是不行的,可惜他也沒跑掉,還是受了傷。
等他回到這個避難所的時候,卻發現了溫不書留下的字條,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個什么感受,感動嗎好像也不。生氣嗎好像也沒有。
采星現在就像一個難管的惡童,好不容易得到了心愛的玩具,結果還被人搶走了,心里憋悶著一口惡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聽到溫不書問他的時候,他有些惡狠狠的回懟:我當然記得。那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么嗎你說過不走的,你說你會陪著我,可事實呢。
溫不書走了,不僅走了,還走的義無反顧。
他為什么不能走。
有些老舊的房門被一腳踹開,寒時升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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