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樺頭疼的按著太陽穴,指著門讓他出去。
溫不書從辦公室出來后回了班,這節課是歷史,溫不書撐著頭聽講,心思卻飄的很遠。他想起楊樺的話,開始感到迷茫。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從小到大,他只有寒時升一個朋友,什么事都先找寒時升說,有心事也只對寒時升傾訴,但現在故事的主角變成了寒時升,也能找他說嗎
如果寒時升知道一直以來的好兄弟暗戀他,會是什么反應呢會驚訝嗎會反感嗎溫不書重重嘆出口氣,就算寒時升會討厭他,應該也不會太為難他,畢竟自己還住在他家里,他又是那么溫柔善良的人。
注定是沒有結果的暗戀。溫不書強迫自己忽視失落的心情,注意力重新回到枯燥的課本上。
下課后他繞了一圈下了樓,借口上廁所想去看一眼寒時升,卻沒在班級里看見人,結果回來時就碰上正要下樓的二人。
寒時升拉著顧惠的手,關系很親密的樣子。
顧惠經過時他掃了她一眼:齊耳的短發,五官清秀,和這個年紀所有的的女生一樣平凡但閃閃發光。
怎么能這樣呢……溫不書第一次如此生氣,甚至忍不住對寒時升發了火,怎么能這樣呢!
原來寒時升不是要交新朋友,而是要交女朋友了!他為不久前困惑的暗戀而感到惱羞成怒,故作大方的作出我早就猜到了的模樣,說完甚至不敢再去看一眼站在原地的人,匆匆上樓。
他盡量讓自己逃跑的腳步不那么慌忙,多待一秒都讓他自慚形穢。
晚上下起了大雨,已經入秋了,溫不書坐在書桌前,側頭盯著窗外玻璃上嘩嘩流過的水跡發了會呆。
并不是每次下雨都會打雷的,但每個下雨的夜晚寒時升都會來陪他。
童年的傷害造成了他安靜的性格,他總是保持沉默,即使他從心底里抗拒像打雷、放炮這種突然驚起的響聲,那總讓他想起打碎的玻璃酒瓶,砸門的聲音,揮之不去的暴力。
他很少開口表達,就和他的喜歡一樣,總是沉默無聲。
他喜歡寒時升,從小就喜歡,不知道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些總是冒頭的占有欲,那個總是在他心里占據唯一代名詞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屬于與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溫不書總能記得小時候,每次遇上打雷下雨的夜晚,寒時升都會拎著枕頭敲開他的門陪他一起睡,兩個人縮在被窩里講悄悄話,一直到眼皮打架實在撐不住了才閉嘴睡覺。
可能是秋收的時候寒時升帶他去田野里瘋跑,剛割完的麥茬一簇簇的,穿著鞋也硌腳。
也可能是盛夏時,他們一起去池塘捉青蛙,塘里開荷花,他倆就偷偷摸摸的摘人家的荷葉頂在頭上。
看塘的人看見了雖然笑著趕他們但還會送他們幾個蓮蓬吃,寒時升拿著,剝一顆他吃一顆,甜絲絲的。
許銀蘭在衛生站工作,算半個醫生,很重視孩子們的飲食習慣,從不讓他們多吃糖。
寒時升每次都會偷偷攢下零花錢,讓去市里上高中的姐姐回家的時候帶些巧克力回來,還不讓溫不書發現,每天變戲法一樣摸出來一顆拿來哄他,小大人一樣苦口婆心:只能吃一個哦,媽媽說吃多了牙齒會壞掉的。
小溫不書愁眉苦臉:分給我了,你是不是就沒有了呀
小寒時升一揮手,很霸氣的回答:沒關系,都留給你吃。
那我們一人一半,一起吃。
就這樣,小小的一塊巧克力被分成兩塊,你一半我一半,味道不算高級的代可可脂填滿了溫不書童年的缺憾,寒時升在他心里變成了快樂這個詞最完美的解釋。
直到身邊出現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溫不書才發現,自己對寒時升的感情,好像在不知不覺中越了界,在彼此都沒意識到的時候跨過了那道名叫友情的線。
他意識到自己的情感時,并不多么驚訝。
所有美好溫暖的回憶,幾乎都與寒時升息息相關,這個人,早在那時冒著大雨喊著溫不書的名字來找他時,就已經刻在他的心里了。
灰暗陰沉的世界下著暴雨閃著雷電,唯一鮮艷奪目的就是寒時升身上穿著的那件明黃色雨衣,和那個向他招手、飛奔過來的身影。
他喜歡寒時升,不是意外。
但這意料之內的感情,讓溫不書寢食難安了好久。
他很糾結,因為他是個男生,寒時升也是個男生,一個男生喜歡另一個男生,這是不應該的。更重要的是,寒時升是寒叔叔的兒子,寒家給了他一個夢寐以求的家,他卻對這對善良夫妻的兒子心懷不軌。這是不對的。
這是不對的,溫不書每天都要提醒自己很多遍。
提醒自己不能在寒時升收到女生表白的時候吃醋,不能在寒時升和同學打籃球時生氣,不能在意寒時升身邊出現的許多新朋友……
還有,不能在寒時升湊過來時忍不住和他靠的更近一點,不能因為寒時升和他說親密的話就多想,不能曲解寒時升無意間對他的那些好……
溫不書以為,只要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他就可以繼續和寒時升保持原樣,直到未來某天迎來分別,他帶著對寒時升的愛繼續生活下去,直到走向死亡那刻。
但從分班開始后的每一天,這平衡都在一點一點被打破。
寒時升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場風暴,他撐著一條小船,下一秒就能被浪頭打翻。
他心里知道,不能翻,翻了就完了。
翻了,他們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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