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翟延霖愣了愣,挑眉,“我只是和程大姑娘說些話,算不得質問吧?”
“蔡國公擺出審問犯人的架勢,對著一個小姑娘,還覺得這只是隨便說些話?”程元璟臉上沒有多明顯的表情,可是說出話來,卻一字千鈞,比翟延霖故意沉著臉要有力量的多,“她不是你的下屬,更非你的親眷,蔡國公沒有資格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翟延霖臉上的表情也難看起來,他盯著程元璟,說:“我和程大姑娘交談,恪守禮法,規規矩矩,程大姑娘都沒說什么,程郎中倒先出來指手畫腳。程郎中憑什么替程大姑娘做主?也未免太多管閑事了吧。”
“憑什么,與你何干?”
翟延霖氣結,程元璟眼神也冷冷的,暗含危險。程瑜瑾感覺到這次程元璟是真的生氣了,她連忙拽了拽程元璟的衣袖,說:“九叔,今日是二妹的婚禮,我們是主,蔡國公是客,我們當以和為貴。”
我們是主,蔡國公是客。程元璟心里動了動,他知道程瑜瑾的意思是指他們都姓程,代表著宜春侯府,但是,“我們”這樣的字眼,多么像夫妻。
程元璟不由低頭去看程瑜瑾,身周的冰冷仿佛一瞬間融化出一道裂痕。
翟延霖聽到程瑜瑾對程元璟說“我們”,卻把他當客人,心里頓時生出一股不悅。而程瑜瑾安撫住程元璟,然后又看向翟延霖:“蔡國公,這里是內宅,外男不方便走動。蔡國公誤入內宅地界,是我們當主人的失禮,我這就讓丫鬟領國公出去。”
程瑜瑾說完之后停了停,然后以十分隨意的口吻提起:“國公,今日我和表哥是自家兄妹玩鬧,這本來是我們自家事,沒想到卻撞到了國公。按理這沒什么不可讓人知道的,但是此事畢竟事關兩府名節,若是閑話傳出去,姑姑會很難做。我和表哥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和親兄妹也不差什么,我不想因為一些莫須有的流蜚語,讓我和未來表嫂離了心。所以,請蔡國公不要再和外人提起今日的事,小女感激不盡。”
程瑜瑾和徐之羨的事?程元璟聽到眉梢動了動,不動聲色地瞥了程瑜瑾一眼。方才徐之羨說了什么?這個小子又想做什么?
而翟延霖聽到程瑜瑾的話,眉頭越皺越緊。他似乎忍著氣,說:“程大姑娘,你竟然覺得,我會把今天的事情往外說?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程瑜瑾心想誰管你是什么人,但是她面子上客氣地笑了笑,說:“蔡國公不會就再好不過。多謝國公。”
翟延霖還是氣得不行,他想上前理論,可是才做出動作,程元璟的目光立刻警告般地掃過來。程瑜瑾也如受驚的小鹿,本能地拉著程元璟的衣袖,往他身后躲了躲。
翟延霖動作停在原地,心里又氣又妒。他剛才生氣程元璟越界的動作,也生氣程瑜瑾對他不信任,但是都比不上這一刻,程瑜瑾下意識地往程元璟身后躲。
翟延霖心里的火幾乎要沖破天際。
程元璟安撫性地拍了拍程瑜瑾肩膀,低頭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程瑜瑾巴不得走,但是她抬頭看看這兩人,步履遲疑。程元璟輕輕拍她的頭發,說:“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回去歇著吧。”
程瑜瑾知道程元璟不是個沒輕沒重的人,她甚至信任程元璟勝過自己。程元璟這樣說了之后,程瑜瑾果然安心不少,她對程元璟粲然一笑,道:“好。九叔,我先告退。”
程瑜瑾笑著的時候明媚溫柔,她回頭看向翟延霖,幾乎是瞬息間臉上的笑意就淡了。程瑜瑾隔著半條甬道,禮貌地對翟延霖點頭行禮,然后便轉身離開。
翟延霖臉色極其難看,她信任程元璟,對程元璟笑,程元璟讓她過去她就不假思索地走過去,而他只不過動作大了點,她就像受驚的小鹿般逃走。尤其可氣的是,她還下意識往程元璟的身后逃。
翟延霖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這樣關注程瑜瑾。最開始翟延霖覺得程瑜瑾會是一個好的妻子,好的母親,適合做他的繼妻,但是后來,翟延霖聽到的關于程家大姑娘的事跡越來越多,他心里對程瑜瑾的標簽也一點點淡去。相反,剩下的都是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個真實的她。
如今,翟延霖知道,他想娶程瑜瑾,并不是因為程瑜瑾會成為一個賢妻良母,而是因為她這個人。翟延霖不覺得會有人拒絕蔡國公府的提親,他私心里已經把程瑜瑾當他的新妻子看,他們之間不過差了一個形式,只消他和程老夫人說一句,就能解決。
程家老夫人為人市儈勢利,翟延霖再了解不過。程老夫人不會不同意的,翟延霖有些輕視地想,就算程家裝作為難,也不過是想多和他要些聘禮。翟延霖十分看不上這種作態,但是誰讓這是程瑜瑾的家人呢。不過是些身外之物,多給他們些也無妨。
所以,未來妻子當著他的面和別的男人親近,翟延霖才會這樣不可忍受。其實翟延霖也有些吃驚,不過一個女人罷了,他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翟延霖年輕時也去過秦樓楚館,天生驕狂的勛貴子弟們很少有不去這些地方的。有些青樓女子為了拴住客人,故意引導兩個男客爭風吃醋,翟延霖見識過不少這樣的戲碼,然而即便是他最年輕氣盛的時候,也從沒為了一個女人,有過這么大的心緒起伏。
翟延霖暗暗警醒,然而心里想了再多,一抬頭看到程元璟,妒火頓時沖天而起,剛才做好的心理建設全都燒了個干凈。程瑜瑾帶著丫鬟走遠,程元璟也不再裝樣子,身上的偽裝頓時冰消瓦解,仿佛塵封的寶劍剝去圍在外面的棉花,露出真實的刀刃來。
此時的程元璟,和程瑜瑾所見到過的完全不同。
翟延霖看到程元璟的變化,嘴邊冷冷露出一絲笑,也全力放出身上的殺氣,針鋒相對:“程元璟,你故意將她打發走,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提醒你罷了。”程元璟眉目冷淡,道,“蔡國公府和霍家在軍中并非同一陣營,少有往來,你和霍長淵更說不上熟識,今日突然替他迎親,恐怕另有目的吧。”
翟延霖被點穿了也不惱,反而大大方方承認了:“沒錯,我和霍長淵沒什么交情,只是想借機來看一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