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知道這種話太子殿下說說就好,他們程家如果當真了,那就是不識好歹了。程瑜瑾點頭,恭維道:“九叔宅心仁厚,重情重義,實在令小女欽佩。”
程元璟大概明白程瑜瑾在想什么,他看著程瑜瑾,突然就想起林清遠的話。林清遠說,被偏愛的女孩子都有恃無恐,而程瑜瑾這樣懂事,顯然很小就需要自己站出來承擔風雨。現在,他也成了程瑜瑾需要費心處理的難題了嗎?
被人視為要攻略的難題,程元璟本該感到不悅,可是他只要想到這個人是程瑜瑾,就實在生不出氣來。
她亦不容易。程元璟心中嘆息,說道:“這是我和老侯爺的事,與你一個小姑娘無關。你只管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外面的事,委實不必你來操心。”
程元璟既然答應了程老侯爺,就不會坐視不理,在他有生之年,程家安享富貴不會有問題。至于程家其他人的些微不敬,程元璟更是沒放在心上。他身為太子,這點胸襟還是有的。
而程瑜瑾還是個小姑娘,就更和外面的事情沒關系,就算他遷怒程家,也不會牽連到她的身上。程瑜瑾沒必要將本該是父兄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前來拐彎抹角替程家說話。
程瑜瑾點頭應是,可是她心里卻在想,話是這樣說,可是若她真的什么都不做,真等程元賢幾人將太子得罪狠了,她豈不是跟著遭殃?再說了,誰說她是為了父兄家族?
程瑜瑾盡量委婉地,提出這一點:“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自然是圣人教誨,可是一會要聽父親的,一會要聽丈夫的,人換來換去,有些時候實在難以分辨,到底該聽從誰的話。”
程元璟挑了挑眉,深深地打量了程瑜瑾一眼。她可真是敢說,程元璟眼中浮起笑意,手指緩慢叩動桌子,好整以暇地問:“那你說該如何?”
“小女當然不敢違背三從四德,只是覺得一些時候線條有些混亂。女子一生中的這三個男人總有重疊的時候,而且父親不止有一個女兒,丈夫也未必只有一個妻子。女子立功理當蔭及家族,可是若父親、丈夫、兒子同時存在,哪到底該給誰呢?人和人的感情最近不起考驗,無論女子選誰,都難免讓另外幾人寒了心。所以還是落在本人身上好,省得夫家娘家為此起齷齪。”
程元璟含笑聽著她的話,聽到最后,輕聲笑了出來。程元璟隨手將折扇轉到掌心,不輕不重地敲了下程瑜瑾額頭:“膽大包天。”
程元璟這一下可不輕,程瑜瑾硬著忍著沒躲。她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話膽大至極,自古女子做出功績,無不是要記在男人身上,未出嫁貢獻給父親,出嫁貢獻給丈夫,就算宮里有賞賜,也是以整個家族的名義下發。哪有直接交給女子,讓這個女子自由分配的?
程瑜瑾就是害怕這一點,她辛辛苦苦做了這么多,可不想讓程元璟直接將好處記在程家名下。無論是提拔程元賢還是提拔她未來的夫婿,說白了都和她沒關系。程元賢更疼自己的兒子,丈夫也要孝順父母雙親,她算什么?
所以,憑什么要她將功勞拱手讓人?無論有什么好處都該直接給她,娘家和夫家想要,那就來求她。
程瑜瑾知道自己的想法大膽至極,簡直是公然違逆三從四德,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沒法容忍這種事情。
同樣,如果換一個人,程瑜瑾無論如何都不會說這些話。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程元璟面前,程瑜瑾總有一種莫名的底氣。別的男人聽到這些話會勃然大怒,但是程元璟不會,明明程元璟地位要更高。
程瑜瑾也說不出為什么,仿佛程元璟是另一個她。他們二人成長經歷在某種程度上很相似,甚至程瑜瑾覺得他們的性情也很像,都是一樣極端自利,一樣理智絕情。只不過程瑜瑾表現了出來,而程元璟沒有。
很多時候程瑜瑾都覺得她能理解程元璟的選擇,同樣,程元璟也能明白她。就比如現在,程瑜瑾被敲了一扇子,額頭超級痛,可是她知道,程元璟是贊賞她的想法的。
程瑜瑾賭對了,索性更加沒皮沒臉,說:“九叔,既然你將這么多東西都直接塞給我,那以后若是你心情好了,想賞賜什么人玩玩,可務必要寫明白了給我。雖然我現在還沒有定親,可是我和我未來的夫婿夫妻一體,從來不在乎你我,有什么賞賜,直接寫我的名字就好了。”
程元璟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一個姑娘家,整日說這些成何體統?”
程瑜瑾倒不以為意:“這不是遲早的事嗎,我總是要嫁人的,趁現在將事情和您說清楚,以后省多少麻煩。”
程瑜瑾張口閉口將“未來夫婿”掛在嘴上,程元璟聽著總覺得刺耳。尤其是聽到她說,她和未來夫婿夫妻一體,不在乎你我。
程元璟想,女子要矜持,她還沒定親就大咧咧說這些,難怪他聽著不舒服。程元璟語氣微沉,瞟了她一眼:“還敢說?”
程瑜瑾立刻乖乖閉嘴。她發現這位太子殿下實在是捉摸不定,剛才還好好的,結果說生氣就生氣。她方才說了那么多違逆三從四德的話,程元璟都不在乎,可是她才說了兩句未來婚后的事,他就冷臉了。
太子殿下居然是這樣古板的人?
程瑜瑾想不懂,她暗暗感嘆,天潢貴胄果然不一樣,君心難測,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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