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一愣:“多差?”
朝簡看著陳仰,笑道:“你無法想象的差。”他偏過頭。
陳仰順著朝簡的視線方向望去,武叔武嬸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早早,早早早早,小玉她,她怎么……”老兩口哭了一路,眼睛紅腫,一把老骨頭搖晃得厲害。
陳仰說:“還在手術室。”
武嬸往下癱,武叔哆嗦著撈住她。
手術室的門打開的時候,陳仰沒有立刻沖過去,腦子是木的,他的外表看不出異常,精神狀態卻已經疲到了極點,反應很慢。
等到武叔武嬸從醫生那問完要問的,陳仰才動了一下,他慢吞吞站起來,坐久了,骨頭關節咯咯響。
朝簡托住陳仰。
陳仰停住腳步,眼角瞥瞥腰上的手:“有點癢,能拿開嗎?”
“事多。”朝簡不看他,“快點過去。”
陳仰還想說點什么,又忘了要怎么說,他稀里糊涂的被朝簡半抱著走向武叔武嬸那里。
醫生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沒走,陳仰得知了武玉的傷情。
武玉被抬進醫院的途中,生命特征時有時無,現在她被救回來了,她渾身上下只有頭部受了傷,卻不是致命傷。但她昏迷不醒。
醫生直,她不確定病人什么時候醒來,要再觀察觀察。
陳仰發現了一個現象,醫生對于武玉的異狀沒有過多的驚奇感,見怪不怪的樣子。
武玉進的是普通病房,武叔武嬸緩了過來,他們擦干了眼淚,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前。
陳仰打量病床的武玉,利落的男人頭變成齊耳短發,又臟又亂的發絲貼著紗布,嘴唇干燥起皮,臉泛黃,瘦脫形了,眼下青黑一片,手指粗糙,指甲里都是泥。
像是剛剛逃過一場災難。
武玉這副病怏怏的模樣,陳仰就是有再多的疑問,也只能暫時打包丟在一邊。
“叔,我先回去了,武玉醒了跟我說聲。”陳仰輕聲喊武叔,他的狀態不行,需要休息。
武叔“誒”了聲:“好……好!”
陳仰看了眼武叔手里的手機,老兩口要是發現女兒手機上沒存自己的號碼,會傷心的吧。
“武玉吉人自有天相,沒回事的。”陳仰安慰道。
“對對,沒回事的。”武嬸理著女兒耳邊的碎發,“菩薩保佑啊。”
陳仰轉身走出病房,對走廊上的朝簡說:“走吧,回家。”
朝簡盯著他:“你想父母了?”
“不想。”陳仰搖頭,神情很淡,“想不起來,忘了。”
朝簡沒再說什么。
離開的時候,陳仰參觀了一下康復院的c區,所過之處跟他想象的一樣。
c區的結構和a區相同,只不過從醫患到保安全是女的。
陳仰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鬼使神差地走到咨詢臺那邊:“請問你們這有姓香的醫護人員嗎?”
護士先是看的陳仰,之后又看他身邊的朝簡,一通猛看:“這我不知道,我才來沒多久。”
陳仰剛要走人,有個被朝簡美色吸引過來的圓臉護士說:“有的啊,有姓香的。”
“叫什么?”陳仰平靜地問道,“香子慕?”
那圓臉護士驚訝道:“你認識啊!”
“我們區只有她是那個姓,挺特別的,好記。”圓臉護士熱情開朗地說著,“不過她不是護士,她是心外的第二把椅。”
陳仰面不改色,心里驚起風浪,香子慕是c區的醫生,香月是a區的護士,他們真的沒關系嗎?
“認識。”陳仰對上護士好奇的眼神,笑著說,“我記得她有個弟弟,叫香月。”
圓臉護士嘴巴張成“o”形:“她還有弟弟?”
陳仰說:“沒有嗎?我記錯了?”
“不曉得咯。”圓臉護士笑瞇瞇的,“香醫生平時話很少的,我們不清楚她家里的情況。”
陳仰回想香子慕在小鎮期間的種種,她的話是少,跟朝簡有得一拼:“那她在不在醫院?”
“下鄉啦。”圓臉護士說。
下鄉?陳仰被潑了一瓢冷水:“你有她的聯系方式嗎?”
圓臉護士說:“她不用手機的。”
陳仰:“……”
“香醫生半月后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圓臉護士偷瞄吃奶片的少年,“你們一起過來啊。”
半個月?陳仰抿了抿嘴,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現在的神經有些敏感,總覺得夜長夢多,會有變數。
第九康復院作為青城的奇觀之一,里面不是只有康復所,還有醫療所,設備一流,醫學水平很高。
青城人不論是老一輩,還是年輕一輩,他們不僅接受它看病治病以性別分區,男a,女c,還引以為傲。包括以前的陳仰。
現在的陳仰心境發生了變化,看問題會往鬼魅魍魎方面想,他對康復院多了一絲疑心,覺得違和。
陳仰帶著朝簡去了a區,被告知張琦請假了,他一個電話打過去,提示不在服務區。
這幾個字快讓陳仰有心理陰影了。
陳仰先放下張琦,他打聽起了香月,得到的答案讓他忘了維持表情管理,驚駭住了。
“我們院沒有香月。”文弱的男護士說。
陳仰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看來香月進了任務世界,死了。他一直在找機會把香月約出來,打探日記本的事,現在晚了,沒機會了。
時間不等人,死神不等人,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發了身份號。
陳仰的背脊突然一僵,不對!
任務者一死,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痕跡就會被清理干凈,只有組過隊的才記得對方,他怎么沒忘記香月?
這個匪夷所思的現象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早期的武玉對象阿景,陳仰壓根就不認識他,更別提組隊了,可是有關他的記憶片段卻都還在,沒有被剝離掉。
陳仰的腦子里又塞了不少困惑,頭很疼:“孫醫生在嗎?”
護士說:“不在。”
陳仰根據這個回答排除了一個可能,長期沒跟他聯絡的孫文軍沒有死在任務世界。
護士忙去了,陳仰把視線從他的背影上面收回,挪向朝簡:“我以前住在401,要去看看嗎?”
小尹島那會,朝簡對他康復院的生活很感興趣,他一口氣透露了蘇醒后半個月內的事,之后又粗略地講了講復建期間的經歷。
然而朝簡此時卻說:“不去。”
“好吧,那就不上去了。”陳仰也不是很想上去,他只想回家,在熟悉的環境里睡上一覺,其他的事等他睡醒了再辦。
“說起來,我那三年多全靠匿名人士贊助醫藥費,也不知道是哪位活菩薩。”陳仰感慨。
朝簡緩慢地走下臺階,左腳越來越平穩,只是還不能奔跑,他沒想過自己重新跑起來是什么樣,很大可能是跑不了了。太痛。
陳仰走了一段路發現朝簡沒跟上,他回頭道:“怎么不走了?左腿走累了?那你拄拐吧。”
朝簡拿著拐杖,靜靜立在那里:“你想我跑嗎?”
“當然啊。”陳仰說,“能走能跑多好。”
朝簡不語。
陳仰撓撓頭:“你真的不想試試我的提議?擺脫了任務,你就能過正常的……”
“我不進任務世界,你要跟誰搭檔?”朝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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