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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拉鋸

      番外·拉鋸

      禾藍還記得鐘婉去世時抓著她的手的樣子。

      破舊的磚瓦房,灰白臟污的墻皮泛著黃色,從墻角的地方就慢慢脫落。床靠里的地方,到處都是墻皮的灰。她幫她清理過幾次,鐘婉就說,“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計較這些干什么?”

      禾藍那時還是一個小姑娘,聽了非常難過。

      鐘婉應該是活在金陵古都里的一株牡丹,被人精心照料,而不是在這里自生自滅。離開家里以后,她死也沒有回去搖尾乞憐。

      但是禾藍想,她應該是后悔的。只是太過驕傲,不愿意承認。

      她去世后,禾藍用剩下的錢葬了她,就去找她的兒子。

      第一次來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她著實有些不適應。狹隘破敗的弄堂,只有兩三人寬,越是往里走,路寬越是狹小,兩邊灰白的墻仿佛要合在一起,把她埋了似的。紅色窗欞的玻璃窗上貼著琉璃窗花,上面每隔幾米就橫著一根竹竿,衣服雜亂地吊在上面,有時連內褲也不避諱。

      偶爾看見一家雜貨店或者搟面店,清晨這個時候還沒開門,就用幾塊豎著的木板拼著當做門。

      找到中午,她才找到紙上寫著的地方,遲疑著敲響了這扇貼著些碎花紙的木板門。

      過了很久,門才打開,是個清瘦修長的少年,眉眼已經長開,似乎有十四五歲的年紀,想起鐘婉和她說的,好像看著要比實際年齡要大點,穿著件寬大的t-shirt,一件洗得發白的破洞牛仔褲。

      雖然只是個不大的男孩子,眉眼已經非常濃麗,一雙鳳眼,從上到下打量了她幾下,即使是在笑,薄薄的嘴唇也給人一種刻薄的感覺。

      禾藍愣了愣,斟酌著怎么開口,手里的紙被她捏成了一團,緊張地手心都出了汗,“嗯……那個……”

      “什么?”白潛笑瞇瞇地看著她。

      禾藍心里緊張,感覺他的笑容也不像表面那么親和,更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不說的話,我就關門了。”他拉了門,就要合上,禾藍連忙擋住門板,把紙條給他,大略把鐘婉的意思說了一遍。

      白潛慢慢地聽她說完,臉上冷淡的笑容也沒有了,似笑非笑的。

      禾藍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半晌,他這么說,“對不起,你認錯人了。”說完,就“砰”地一聲關上了門。禾藍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面前關地嚴嚴實實的門發呆,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來之前,她就抱了被冷落的準備,不過,她沒想過他會這么說。

      認錯人?

      禾藍又把紙條拿出來看了幾遍,左看右看,也沒有發現地址錯誤。而且,這個少年的年紀恰恰是和鐘婉說的相仿,模樣也那么精致俊秀,眉眼間的風情也酷似她,微微揚起,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那天晚上,她敲了好一會兒門,白潛也沒有開門,只好坐在臺階上等。等地久了,加上一路上趕路趕地多,一不小心就睡著了。早上的時候,白潛一開門,她一栽頭倒在地上。就是這樣,也沒有醒過來。

      少年站在門口看了會兒,微微皺著眉,不耐煩地半拖半脫,把她弄了進去。

      直到中午,禾藍才醒過來。

      陌生的房間讓她有些呆愣。白白的墻面,一塵不染,和外面灰白的墻皮完全不同。下面躺著的床也是干干凈凈的,蓋在身上的被子透著股陽光的味道。

      這時候,正午的陽光也正好從貼著琉璃紙的玻璃窗照進,在地上打出一道七彩的光帶,室內明朗起來。禾藍揉了揉眼,白潛敲了門就進來。

      “還賴著干什么,難道你要一直霸占著我的床嗎?”他很早就起來了,忙到現在也有點累,伸手到了個哈欠。本來很拽的語氣,因為兩個腮幫子鼓了起來,就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了。

      禾藍“撲哧”一笑,忍不住捏住了被角。

      十八歲的女孩,是花一樣的年紀,那個時候的禾藍,還扎著一個馬尾辮,穿著白襯衫和紅色的格子裙,笑起來分外好看。

      白潛眼底劃過一絲異樣,瞥了她一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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