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特區的領地都有小分區,由不同的人負責,秦若一直監控著金八區,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這一次,她算是陰溝里翻了船。
這天清晨,有一批貨在她的地盤上被趕來的崗哨發現了,經過證實,是金九區負責人陸成霜丟失的貨物。
這么大的事情,就算她是特來區的一區之長,也不能逃避審問和糾察。
基地后方的蔭蔽處入門口,有個竹藤搭就的大堂。大清早,這里的高層就聚集了起來,堂里的氣氛非常肅穆。
“不是我做的!”從頭到尾,秦若就這么一句話。
杜洋拿她沒辦法,也不想理這種區域間的事情,把這件事丟給了杜楓和杜別裁決,就退了場。
秦若打死不認,事情僵持了下來,證據不是很充足,一時之間也不能把她定罪,只好暫且押進牢里看守起來。
杜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9點了。晨曦透過微薄的云層,染紅了灰白交界的浮云,山脈掩映在燦爛的霞光里,被鍍上一層惑人的色彩。
禾藍坐在廊下的木凳上等他。她圍著青色的紗籠,一邊肩頭袒露出來,肌膚雪白,和披下來的烏黑發絲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她望著遠處湖畔微微出神,裙擺下露出一對勻白的小腿,無意識地晃動。
微風拂過他的面頰,吹不散他心頭的火熱。不自然地吐出一口氣,杜別本想過去的腳步也變慢了,他的欲望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么強盛。
“解決了?”禾藍抬頭對他笑了笑。
“……哪有那么簡單?”杜別的聲音低沉地嘆息。
“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有嗎?”他的嘴角噙著絲笑意,目光明滅不定。禾藍看不懂他臉上的表情,心里思索著秦若的事情,道,“秦若是金八區的區長,身兼重職,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吧?她可能是被人冤枉的。”
杜別看了她一眼,淺笑著在她身邊坐下,“她那么為難你,你還幫她說話?”
“我只是實話實說。沒有人會干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事,除非——”
禾藍的話到這里停了,杜別道,“但說無妨。”
禾藍輕輕一笑,拔了株廊上栽種的白色車池藍,在手里輕搖,“除非,她有別的目的。”
“別的目的?”
禾藍點點頭,“金錢、權利、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想得到的。一個人鋌而走險,也無非是為了得到這三樣東西。”
“她恐怕沒有這個膽子。除非,有人指使她。”杜別拍了拍迷彩軍褲,對她溫和地說,”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走一步了。我讓玲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禾藍走遠了,裙擺在風里飄逸地擺動,像谷中隨風而舞的百合,輕盈雅致。杜別在原地望著她遠去,撥弄了一下手上的表。
時間已經不早了。
幾天之后,秦若的事情就有了結果。秦婉怡被人揭發,不久前曾經得到一筆巨款,矛頭直指這件事情。問起來后,秦婉怡居然供認不諱,聲稱是秦若給的,讓人大跌眼鏡。
這個消息,是宋善寧告訴禾藍的。
她的頭發長了點,用一根紅繩微微束在腦后,還很騷包地系了個鈴鐺。她不喜歡從正門進來,每次都是翻窗而入。為了這件事,禾藍說過她好長一段時間,可她就是改不了。
一進門,她就很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
“她居然不否認?”末了,宋善寧嗤笑一聲,仰頭灌了口茶。
“要是否認的話,拿什么來圓謊?那筆錢的來路,她怎么解釋?如果承認了,最多秦若被罷去職位,再不濟受點小懲罰,要是承認了,恐怕杜洋會把她們母女大卸八塊吧?做了杜洋的女人,還腳踏兩只船,拿著奸夫的錢,她這是自尋死路。這件事要是曝光了,別說杜洋不放過她,就是秦婉馨和杜楓也不會給她好果子吃。家門不幸啊……”禾藍最后的嘆息,卻帶了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母親死前緊緊握著她的手,對她說的那些話,在她腦海里越來越清晰。杜洋所有的不幸,就是她的幸運。
“被人戴了綠帽還被蒙在鼓里,杜洋一世梟雄,也夠可憐的。”
“他算什么梟雄?”禾藍碰翻了茶杯,杯里的茶被震出不少,濺在宋善寧的臉上。禾藍這個樣子,她從來沒有見過,不由有些沉默。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火。”
“……沒關系,我理解。”宋善寧拍拍她的肩膀,“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會站在你這邊的。”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禾藍心頭一陣陣暖流淌過,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流出。記得四年前她第一次上松云山學藝的時候,道長不收她,說她身體羸弱,資質太差,不適合學武。她跪在山下,一階梯一階梯地爬上去,過了百級,暈倒在一處平臺上,是晨練回來的宋善寧把她抬上了山,死乞白賴地懇求,道長才愿意留下她。
她沒有完成任務,被罰多挑三擔水的時候,是她幫她;她沒有打穿木頭,被關在廚房沒有飯吃的時候,宋善寧從狗洞里爬進來給她送地瓜。
“艾瑪燙死了!”她把地瓜從衣服里掏出來的時候,禾藍目瞪口呆。
宋善寧瞪她,“看什么,快吃啊!我剛才撞見了師父,不然你以為我愿意啊,都燙傷了!”她扶著胸口委屈的樣子,儼然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姑娘。禾藍雖然不想笑,還是笑了出來。
笑聲慢慢從指尖流逝……禾藍把所有的情緒收回了心里,撫弄著粗糙的手指陷入了沉思。
事情告一段落,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一次,杜別終于不再挽留。他送她到小鎮入口,堅持要再送她一陣,禾藍知道拒絕不了,就讓他跟著。兩人走在街上是道亮麗的風景,很是般配。
杜別落后她半步,像個騎士一樣守護在她身后。
走了會兒,離她的房子沒多少遠了,禾藍回頭想讓他回去,卻不見了杜別的身影。人流在眼前絡繹不絕,街道對面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仿佛雷電一樣擊中了她。禾藍像木頭一樣楞下來,任由行人把她撞得東倒西歪。一雙手從后面拉住她,把她拖出了人群,是杜別焦急的臉,“怎么了?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
禾藍回頭去看,哪里有白潛的影子。
陽光這時從云層里猛然射出,刺傷了她的眼睛。禾藍不適地伸手揉了揉,良久,才訥訥地開口,“……沒什么,我看錯了。”
杜別奇怪地看著她,禾藍的臉色還是蒼白,像失了魂一樣朝前走去。
人流散去了些,一行人才從轉角處走出,穿的衣服和這里截然不同,顯然是外地來的。五年不見,少年變成了青年,氣質比以前沉凝了很多,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那雙漂亮地過分的丹鳳眼卻更加深邃。
他在茫然中四處環顧一下,輕輕皺起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隨行的林忠問他。
白潛搖搖頭,“沒什么。”
“沒什么?您和平時不太一樣。”穆棱說道。
白潛似乎不想再說這個問題,轉頭對林忠說,“我們還是先換了衣服吧,這里勢力繁雜,民族矛盾也不見得和緩,我們穿成這樣招搖過市,一看就是外地人,恐怕不會有什么人給我們好臉色。”
林忠想了想也有道理,一齊人到了約定的地點下榻,換了本地的民族服飾。
這地方的菜不怎么合胃口,穆棱吃了一口就扔下了。她換上身紅色的泰紗裙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的確驚艷了不少人。穆棱搖起裙擺,有些新奇地轉了個圈,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清脆悅耳。
“難得你也有這么女人味的時候。”周七笑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