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一次不太愉快、也不算不愉快的旅行。禾藍此刻的心情十分復雜,具體也說不上來什么感覺。雖然她不愿意承認,可是生理上,她并不排斥他的碰觸,反而還有點喜歡。
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可怕的了,只要想起,她心里就有一種罪惡感。
早晨,她去買菜的時候,白潛也要跟著她,幫她提著籃子。禾藍心里很忐忑,總覺得沿途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偶爾碰上個和她打招呼的人,她也會被嚇一跳。
“放松一點,臉色這么難看,被人看到,還以為我是歹徒,挾持了你呢。”白潛貼在她的身后,聲音輕快,帶著說不清的笑意。
禾藍頭皮發麻,他的呼吸若有若無地撲在她的脖頸處,讓她無所適從。
“不舒服嗎?”
這分明是明知故問,大街上那么多人看著,禾藍只能忍讓著他。誰知他越來越過分,在她耳邊說些有的沒的,走入小鎮的時候,順勢攬了她的腰肢。禾藍掙開他,忙回頭去看,兩個挎著菜籃子的大媽正好從巷子里走出來。
看到這一幕,她們臉上明顯閃過幾絲鄙夷。
禾藍面色漲紅,一會兒變得蒼白。白潛冷淡地瞥了她們一眼,二話不說,抓了她的手走入巷子里。
遠遠的,還能聽到她們的談話聲,“真是世風日下,現在的女孩子怎么都這樣。”
“專找比自己小的,也不害臊。”
“就是,這小姑娘長得挺清秀的,怎么這么不正經。”
……
接下來的話,禾藍聽不到了。但是,那些聽到的話卻不停在她腦海里回蕩,刺激著她的神經。回去之后,她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禾藍坐在沙發里發呆。忽然,手心痛了一下,抬頭一看,白潛的神色有些擔憂,“那些三姑六婆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沉凝自然,那一瞬,她的心情奇異地平靜下來。禾藍低著頭,什么話也沒有說。其實她很敏感,有時看似淡泊,心里卻很在乎別人的看法。如果有一天,她能正視自己,完全想起過去,正視那些被她遺忘的可怖事情,她是不是就會堅強一點,勇敢一點?
她比白潛大,有時候,心靈的強度卻還不如他。
禾藍苦笑了一下,“我現在好多了,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
“真的沒事嗎?你的臉色看著不太對勁。”白潛伸手一探她的額頭,微微蹙眉,然后摸了摸她的脈搏,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禾藍被他看得莫名,“怎么了?”
白潛沒有說話,禾藍卻覺得肚子很疼,體內有溫熱的血從那里流出來。她捂住了肚子,難受地倒在沙發里。
白潛說了句,到臥室里拿了毛毯,緊緊地覆蓋住她,“例假來了,就不要到處亂跑了。你身體又不是很好,每次來都會很疼。”
就算兩人沒有發生那種關系前,他這么說,她也會覺得臉紅,更不要說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突破了那一層。禾藍拉了毯子蒙住頭,只聽得白潛在上方輕笑,“這不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嗎,干嘛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會笑你。”
他越是用這種調侃的語氣說地輕松,禾藍心里就越是別扭。他一肚子壞水,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她。
誰知,白潛只是摸摸她的頭,一個人去了廚房。禾藍把毯子掀開一個口子,廚房的門關上了,里面傳來一些瓦盆碰撞的聲音。她約莫知道他在煮東西,卻不知道他要煮什么。等了一會兒,白潛端著碗出來,里面是暗紅色的水。
“什么東西?”禾藍看著他。
“紅糖水啊,你是女人,還是我是女人?居然問我這種問題。”白潛失笑,把她的身子拖起來靠在自己身上,一勺一勺吹冷了喂她。有時候,她其實挺二的——這個認識讓他覺得好笑,心里溫溫的,仿佛水流靜靜淌過。
就算一輩子過這種清新寡淡的日子,他也是很樂意的。
禾藍被他喂了半碗紅糖水,肚子暖暖的,覺得沒那么難受了。白潛給她泡了熱水袋,用毯子裹著抱到了自己的臥室。這個晚上,他什么都沒做,就抱著她,給她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以前,雖然他們也很親密,可是,他從來沒有對她講過這些。
“……那個地方,天氣很冷,總是下雪,每到冬天,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白茫茫的,看也看不清。他們不和我玩,我就一個人玩。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會陪我玩,對我笑,后來,她和他的關系變壞了,整個人心情都很不好,每天晚上都要發脾氣,砸東西。我們的那個院子,漸漸的也沒有人愿意來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就像在講一個和他毫不相干的故事。禾藍心里說不出的凄楚,佛國的素描畫也是這樣蒼白的,黑白勾勒,層層疊加最后只留下更加黑白分明的界限,而沒有任何多余的色彩。
年幼的白潛在那個世界里并不是他,而是一個旁觀者。在她眼里,在旁人眼里,白潛都是光彩奪目的少年,如果不仔細想,不去了解,沒有人會知道他的過去。現在,他把這些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禾藍在沉默里更加沉默。
被子里已經很暖了,白潛踢掉了熱水袋,從后面抱著她。他的手放地很好,沒有讓她感到不舒服。
過了會兒,等她的身子暖了,他才去浴室端了水,擰干了帕子幫她擦身。
其實秋冬天氣很干燥,也不會出什么汗,不過,禾藍一直都有每天洗澡的習慣。帕子熱熱的,從她的小腿往上擦,還癢癢的,禾藍想動,白潛斜她一眼,“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