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那么無聊。”李曼姝微笑,“只是提醒你,白啟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你現在不回去,難道還一輩子不回去?白家那么好的條件供給你,你寧可在這里做一個普通人?”
“我樂意,你管不著。”
“禾藍有那么重要?”
“你有什么資格直呼她的名字?”白潛的神色冰冷地不帶一絲感情。
李曼姝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外面濃稠地化不開的夜色。理智上來說,這么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她怎么也不可能懼怕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可是事實上,她不得不承認,有那么一刻,她確實瑟縮了。
“你姐姐當真這么重要?”李曼姝低頭去笑,掩飾著自己的情緒,“那你就更不該留在這里。白家的人遲早會找到你,到時候也躲不了。你能護著她一輩子嗎?離開她才是保護她,還她一個清靜。”
白潛沒有回答,思緒忽然飛得很遠。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他第一次見到禾藍,她就是那樣纖秀溫柔的女子,像天邊的滌蕩的白云。那個時候,他對她就是存著幾分好感的。但是,那時答應和她離開,還是為了躲避白家的人。
小時候,鐘婉也有溫柔嫻靜飛時候,也會對他笑,給他講故事。那個時候,是白潛迷惘的童年里朦朧的溫暖,隨著年齡的增長,在記憶深處蟄伏起來。
一個名為“母親”的字眼,在時光里慢慢消磨殆盡,變成了無盡的抱怨和責罵。白啟、鐘婉,年輕時也是一對神仙眷侶。是什么改變了,美麗大方、風情萬種的母親不再微笑猶在,風度翩翩的父親也只剩下了寡和陰沉。
大人之間的事情他看不清楚,也不明白。
難道時間真是一個劊子手?
后來,白啟和鐘婉和離,娶了別人,鐘婉就帶他離開了白家。不過半年功夫,她就把他一個人丟到了貧民窟的金九區,徹底贏得了一個人的自由。
五年前白家的人找他,他心里也有底,不過是迫于白啟的壓力罷了。白起都死了,這么多年過去,現在又為什么要找他?
白潛只覺得可笑。
“一句忠告,我還是勸你回去。”李曼姝說道。
白潛斜睨著她,“直說了吧,你的目的是什么?”白潛不會自戀到認為李曼姝所有的舉動都是為了他,既不現實,也不符合她的性格。雖然這個女人風騷地讓他厭惡,他不能不承認,能在南江沿海一帶的金融界混出點名堂,她還是有點真材實料的。
李曼姝沒有正面回答他,“你可以猜猜。”
猜?
李曼姝走了,白潛的嘴角還留著冷笑。她這樣的女人,利益永遠高于一切。白家的勢力集中在嶺北極東,這些年卻漸漸滲入南江的東南部,正好和李家的勢力交匯相沖。李曼姝這么想他回去,無非是想制造點混亂罷了。
禾藍洗好了窗簾,看到客廳里只剩他一個人,問道,“李老師呢?”
白潛溫淡地笑了笑,“老師還有事情,回去了。”
禾藍“哦”了聲,找出大夾子扣住窗簾的邊角,站到陽臺上去掛。她的身量不夠,不管怎么伸手,就是舉不高。不慎的時候,腳下一滑,差點踩到窗外,幸虧白潛眼疾手快拉住她,“還是我來吧。”
禾藍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把東西都交給他。
身高和體力有時真是很大的差距,白潛只用了幾秒鐘時間,窗簾就精準地晾了上去。他從凳子上跳下來,拍拍手掌,“好了。”
“還是你厲害。”
白潛低頭看著她的眉眼她的面頰,目光忽然變得悠長。高大的影子把她緊緊籠罩進去,禾藍詫異地抬頭,“怎么了?”
白潛抱住她,把頭枕在她的臂彎處,“……姐,你會不會離開我?”
“為什么這么問?”
“我只是擔心……世間總是無常,雖然我想一輩子都賴著你,有些人有些事,就是由不得我。”
禾藍笑出來,“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文縐縐的?”
“我沒有開玩笑。”白潛的聲音莫名地認真,這個懷抱也沒有任何情yu的味道。此刻,他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單純地抱著她,尋找一個避風的港灣。
兩人交疊的影子映在空落落的陽臺上,窗子沒關嚴實,風吹在身上也涼涼的,但是,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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