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轍慌忙穩住車把后,目光匆匆移開,卻又被拉回,接著就像灌了鉛般,沉甸甸地凝在了那只與自己肌膚相貼的手上。
溫度是在那時變成了具象,連同著那份蠢蠢欲動、想要觸碰他的心思。
跳起來的心再沒緩下來過,當易轍把車子停下,讓下一只手,許唐成好像回頭跟他說了句什么,易轍沒聽清,只看見他在沖自己笑。他暈暈乎乎地,還不忘伸出手,扶了正在躍下車的許唐成一把。
面店早已被重新裝修過,比起許唐成印象里的樣子,整潔明亮了不少。只剛進了大堂,四溢的香氣已經讓人暖了身子。這時的客人不算多,三兩分布在各個方向,他們選了一個兩人的位子坐下,在服務生的介紹下點了兩碗牛肉面。一碗招牌,一碗麻辣。
“招牌的不要香菜。”
許唐成正低頭仔細地用紙巾擦拭桌面,就聽到易轍說了這樣一句。
他停了動作,抬起頭,恰對上易轍的目光。
“對吧?”易轍迎過他的目光,問到。
一旁的服務生也在耐心地等著他的回答,許唐成在兩個人的注視下輕點了下頭,視線卻始終再未從易轍的臉上移開。
等服務生走了,許唐成將手中用過的紙扔到一旁的垃圾簍里,才問易轍:“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印象里,他并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樣的喜好,甚至,現在的他也并不是完全不吃。少年時會挑食,會堅持自己不吃某樣東西,但等長大以后,每次同家里人出去吃飯,他都要細細將菜的用料詢問一遍,看是否有致敏原,再添上不要辣,不要蒜等等要求。他覺得實在麻煩,人家服務生要記的也實在多,慢慢的,便省去了自己的這一樣。反正不過敏,不過是個喜歡不喜歡,沒什么吃不得的。
“以前你帶我來這的時候,你就沒有要香菜。”
易轍在一只杯子中倒上大半杯水,轉悠著涮了杯子,然后把水倒到另一杯里,將兩雙筷子插到水里,慢慢攪著。
他這一系列的動作都非常熟悉,許唐成靜靜看著,凝眉回憶,終于記起來自己是什么時候帶易轍來過這里。那一瞬間,許唐成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種奇怪的情感——明明是自己已經快忘了的事情,易轍卻記得這么清楚。
那時和現在不一樣,是一個夏天,許唐成記得自己剛剛結束了高二的期末考,沒騎車,溜達著走回了家里。院子門口常年聚集著一幫聊閑天的大媽們,那天很奇怪,她們的聊天內容不再是哪家超市的雞蛋在打折,而變成了什么“男的沒要一分錢”、“大的那個選了他媽”,她們唏噓著,感慨著,說那個小子不懂事,目光忒淺,怎么能光看著錢呢?
雜亂的聲音傳入耳朵,許唐成因為考試而積累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思忖間,他和一輛一塵不染的黑色汽車擦身,車里面坐著一個男人,和一個抱著一杯冰激凌,吃了滿嘴的小孩子。
許唐成愣怔片刻,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車輛離開的方向。
被帶走的是弟弟,那么留下的就是……
盛夏的天氣里,陽光順著車身溜了一個遍,由暖及涼,消融不見,成為在這座小城里,最后觸碰過那輛車的東西。
易轍推了一杯水過來,而他自己旁邊放著的,依然是用來刷杯筷的水。餐桌附近沒有倒水的地方。
服務生端上來了熱騰騰的一碗面,沒有辣油,放在了許唐成的面前。許唐成輕聲向服務生說”麻煩再幫我們拿一個杯子。”
新的杯子上來之后,許唐成涮好,倒好水遞給了易轍。隨后因為剛才的回憶,他走了好一陣子的神。
易轍吃飯時很安靜,不是沒有聲響,而是始終沒有說過話。許唐成偶爾問一句“辣不辣”、“要不要飲料”,他也都是以很簡短的話語回復,一兩個字,或者干脆搖搖頭。直到許唐成提起自主招生的事情,問他最近的成績怎么樣。
“上次考試年級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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