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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芝芝

      盼來盼去,終于盼到正月十五。新年的熱鬧一直持續到今,宮內的紅綢還未取下,宮外已開始敲鑼打鼓,人們紛紛走上街頭,歡慶一年一度的上元節。

      酉時剛過,天色泛著黛青。一名養心殿來的小太監步入鐘靈宮內,先跪地行了個禮,起身方道:“公子,陛下讓您換身尋常人家的打扮,去朱雀門,陛下在馬車里等著。”

      衛斂一頓,說了聲“好”。

      小太監又一躬身,轉身離去。

      他確實得換身衣裳。白色在秦國不是吉利的顏色,喜慶的節日到處人來人往,上街不能太打眼了。

      不過衛斂顯然忽略了一點。跟衣服顏色無關,他光是這張臉就夠打眼了。

      衛斂望著司禮女官送來的一排五顏六色的華麗宮裝,陷入為難:“長壽,你覺得哪套衣服是尋常人家的打扮?”

      長壽:“……公子,奴覺得哪套都不尋常。”

      長生在一旁道:“公子,我們從楚國帶來的行李中倒有一些素凈的衣裳。”

      “對對對!”長壽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公子,奴這就去找出來。”

      長壽很快搬來一個大箱子,把里面的衣裳都抱出來。衛斂掃了眼,信手取出一件繡著碧玉翠竹的青色長衫,轉去屏風后換了。

      等再出來的時候,長壽雙目微睜,嘴巴都張大幾分。

      衛斂素來一身白衣,清凈出塵得宛如神仙人物,不沾人間煙火。這一換上青衫,就入了凡塵,有如茂林修竹間走出來的高雅居士,又似溫潤如玉、風骨如竹的謙謙君子。

      “呆子,看傻了?”衛斂挑眉,揚起一絲笑。

      長壽回神,喃喃:“公子生的……委實太好看了些。”

      “知道你家公子我好看。”衛斂打趣他,“讓咱們長壽看了十年都不曾習慣。”

      長壽臉一紅:“公子別笑話奴了。”

      “好了,我該走了。”衛斂道,“不然某人該等急了。”

      長壽一愣,忙問:“公子不帶上我們嗎?”

      他和長生是公子的隨從,以往衛斂無論去哪里都會帶上他們。

      衛斂說:“不帶。”

      他也沒給個理由,徑直出了鐘靈宮。

      長壽留在原地,目送衛斂走遠,半晌才嘆道:“我怎么覺得公子像是急著會情郎呢。”

      長生冷著臉:“什么會情郎,公子是去見秦王。”

      長壽瞬間苦著臉:“也對,公子是去見閻王。”

      _

      衛斂步行至朱雀門,天已愈發暗沉,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靜靜停留在宮門口。

      說是樸實無華也只是相對而。君王御駕從來都是寶馬香車,大氣奢麗。這輛馬車在宮中低調得毫不起眼,放在外頭去也只有大戶人家才乘坐得起。

      衛斂是個識貨的人,一眼就看出這馬車的木頭是千金難買的黃花梨木,簾子是造價不菲的云錦,連馬都是血統純正的千里馬。

      也就外表低調罷了,內里奢華不知勝過多少鑲金戴玉的座駕。秦王在享受這點上從不虧待自己。

      “還不上來,要讓孤等到什么時候?”簾內傳出男子低沉的嗓音。

      衛斂回神,踩著腳踏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的瞬間有些怔然。

      馬車內部寬敞舒適,容納兩人綽綽有余。容色綺麗的青年懶懶抬起眼,一雙細長鳳眸勾人至極。

      ……他竟穿了一身紅衣。

      往日象征君王的威嚴黑袍被換下,年輕的王仿佛只是誰家風流跌宕的公子,姿容姝麗,氣度非凡。

      衛斂真切地覺得,姬越若不當秦王,一定能成小倌館里的花魁,入幕之賓遍布七國。

      出神只在一瞬間,衛斂很快神色如常地坐下來,開口道:“陛下今日……穿得挺喜慶。”

      這是他們半個月來第一次見面,第一句話如此尋常。

      仿佛那日的事不曾發生過。

      “上元節自然要喜慶些。孤若是穿一身玄衣出去,怕是不能好好過節了。”

      秦國以黑為尊,玄袍只有君王能穿。他們此番出宮并不暴.露身份,姬越若穿了黑,出去恐怕一路都得被人跪拜。

      姬越說完,上下打量衛斂,輕哼一聲:“倒也像樣。”

      實則心想:他真漂亮。

      姬越發現自己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獨獨抗拒不了衛斂的美色。

      那確實是個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的美人。

      馬車一路駛出王宮,奔向鬧市。

      “待會兒到了外頭,不要稱孤為陛下,以免漏了身份。”姬越叮囑。

      衛斂問:“那該如何稱呼您呢?”

      姬越信口胡謅:“孤是官宦人家出來玩的公子,你是孤的小廝。”

      衛斂認真地問:“有臣這么好看的小廝嗎?”

      “……”還真沒有。衛斂這通身的氣質,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小廝。

      姬越也覺得不太可,想了想又道:“那你是家中幼弟,孤是陪你出來玩的兄長。”

      衛斂頷首:“好的,陛下。”

      姬越糾正:“你應該叫兄長。”

      衛斂改口:“好的,兄長。”

      衛斂又問:“兄長是否也該改改自稱?”

      他這邊改了稱呼,秦王若仍是自稱“孤”,那不等于做無用功?

      姬越:“孤……咳,我知道了。”

      說出“我”這個字的時候,姬越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他已經許久不曾說出這個字了。

      身為君王,沒有人能夠與他平起平坐,也沒有人能夠讓他自稱為“我”。

      孤之一字,既象征他的身份,也注定他的孤獨。

      衛斂笑問:“兄長此番陪我出來玩,銀子可帶夠了?”

      他道:“我可是要買好多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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