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密密麻麻的考題,很多人皆產生眩暈之感,好在他們身經“考”驗,心理素質還是強大的,當下各人安定心神,仔細的審卷審題起來。
只粗粗一看,很多人暗暗點頭,宣府鎮這邊出題還是清楚明白的,不若科舉,因為幾百年來能出的題目都出遍了,經常的截斷混淆,讓人審個題,都要猜測半天。
只是答卷的時候,很多死讀八股文之人還是暗暗叫苦,因為這方的考題覆蓋面實在太廣了,儒學,人文,世情,社會,管理,無所不包,似乎除了平日積累,死讀書根本沒用。
怪不得考場這邊不怕考生作弊,因為就算攜帶四書五經進來,也根本派不上用場。
甚至內中還夾了律法與些微軍事,如一道考題:“唐時有一縣官,審案時有人送禮,他就判理無可恕,情有可原。無人送禮,就判情有可原,理無可恕……你若為縣官,你的判決是什么?解答字數不超過一百。”
“我的判決是什么?”
趙中舉雙目發直,遲遲不能下筆。
又有一題:“李清照狀告第二任相公,反被判了監牢。你若為官,你的判案是什么?”
還有一道軍事判斷題:“賊奴驅使婦孺攻陣,若開銃,婦孺死,我師活。不開銃,婦孺活,我師覆。你的選擇是?十息之內,必須決斷,現在就下命令,立刻。馬上!”
趙中舉雙手顫抖。眼前似乎閃過被驅陣婦孺鋪天蓋地的哭嚎聲,他們當中,或許有著與自己女兒一樣大小的孩童,她們被驅趕著。毆打著前來。身后。則是虎視眈眈,嚴陣以待的韃子兵。
又有己方軍士焦急的等待自己命令,然是開銃。還是不開銃?
與趙中舉一同眩暈的,還有許多考生,天哪,這就是宣府鎮的吏員考題,看來比考進士還要難。
不過還是有許多人答得飛快,便如李坦然、黃博文等人,因為這考核的是他們的人情世故能力,分析能力,還有自己的判斷決斷能力。
對他們說很多題沒問題,然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死讀書者來說,在這考場上注定凄慘。
還好,考題還是有簡單地方,便如有一道題就是默寫千字文,或可寫李白的胡無人詩篇。
趙中舉精神一振,他當然是選擇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等字樣緩緩流過心頭,他都不用打草稿,直接在答卷上書寫。
一手毛筆字寫得清秀端正,頗有唐人小楷之風。
……
總體來說,上午的考試完畢,哀聲嘆氣,雙目發直者為多,當日下午似乎以策論為主,許多考生精神一振。
洋洋灑灑,揮筆潑墨,是他們最喜歡的事,然拿到考題,很多人又是頭痛,因為這內中大小題皆不按常理出牌,很多題目可謂史上未見,歷朝歷代都尋不出端倪與痕跡。
比如這道題:“有一州,國初有口三十四萬余,夏稅秋糧年計十四萬石余,今有口六十萬余,夏稅秋糧年計五萬石,此為何故?請解答。”
還有這道題:“何為責任?請論述家族與國家之間關系。”
又有這道題:“請闡述人人納稅的必要性。”
直做得趙中舉等人暈頭轉向,一直到收卷后,才失魂落魄的離開考場。
他們甚至不記得在卷中答了什么,只期盼自己回答的答案,能讓考官滿意,讓永寧侯爺滿意。
而他們出了考場后,場外之人得到考題消息,一樣起了軒然大波,各樣“專家”立時誕生,不知多少人開始分析宣府鎮考題風格,為以后的考場考試形成經驗。
從事實來說,趙中舉這批人,也算是第一批趟地雷的人,以后他們被尊為“前輩”,不是沒有道理的。
……
不當日如何哀嚎遍野,眾人驚呼宣府鎮的吏員考核變態,難度超過歷朝官府考科舉多少倍,第二天的考試,還是如期舉行。
昨日考的是國文律法世情,讓許多考生暗呼“坑爹”,因為實在是無跡可尋,不過今日考算術,應該有跡可尋了吧?
特別聽說今日還有永寧侯精心設計的一道算術題,解答后,立馬獲得研究員待遇,很多人更是打起全部精神。
又是卷袋發到趙中舉等人手上,打開一看前面幾題,便是以算術薄弱的趙中舉人等,臉上都是露出松了口氣的笑容,果然有跡可尋。
“今有大夫、不更、簪裊、上造、公士,凡五人,共獵得五鹿,欲以爵次分之,問各得幾何?”
這么簡單的問題,便是趙中舉隨便盤算拔幾下,也出來了:“大夫得一鹿三分鹿之二,不更得一鹿三分鹿之一,簪裊得一鹿,上造得三分鹿之二,公士得三分鹿之一。”
“今有方錐,下方二丈七尺,高二丈九尺,問積幾何?”
趙中舉算了算,答道:“七千四十七尺。”
又有一題:“今有牛、馬、羊食人苗,苗主責之粟五斗,羊主曰:我羊食半馬。馬主曰:我馬食半牛。今欲衰償之,問各出幾何?”
趙中舉皺起眉頭,盤算拔得嘩嘩響,還好最后還是算出來了。
但接下來古怪的一題,讓趙中舉愣住,啥,刁番圖的墓志銘?
此題道:“過路人,這兒埋著刁番圖的骨灰。下面的數目可以告訴你他一生的壽命究竟有多長:他生命的六分之一是幸福的童年;再活了十二分之一,臉頰上長起了細細的胡須;刁番圖結了婚,可是還不曾有孩子,這樣又度過了一生的七分之一;再過五年,他得了頭胎兒子,感到很幸福;可是命運給這個孩子在這世界上的光輝燦爛的生命只有他父親的一半,自從兒子死了以后,這老者在深深的悲痛中活了四年,也結束了塵世生涯……請你講講,刁番圖活到多少歲才死?”
這,趙中舉按在算盤上的手,半天不動彈一下,腦中一片麻亂。
“這題口氣有點怪,難道是永寧侯爺出的?不過題目其實很簡單,吾以天元術應之!”
坐在趙中舉不遠處桌上的黃博文眼中閃過精光,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須,從容一笑,手指在盤算上一拔,一珠飛出,“吾立天元一為刁番圖之年歲,如此增冪減冪,左右進退,橫沖直撞……”
他盤算拔得有如爆雨響動,只短短時間內,他就得出結果,信心滿滿在答卷上填上:“八十四歲。”
再觀劉冬陽、李坦然人等,臉上也是帶著輕松的笑容,手指靈巧的拔著盤算,很快也得出相同的結果。
這種簡單的一元一次方程,南宋時便有專門的天元術應對,對很多考生來說,并不是很難,聽得算盤的嘩嘩聲響,單單這個考房的考生,做出題目者就占了一大半。
后面又一道一元一次方程的題目:“以一繩量井深,以繩三折來量,井外余繩四尺,把繩四折來量,井外余繩一尺,問井深與繩長各是多少尺?”
黃博文等人也是輕松的算出來,不過后面考題慢慢難起來,慢慢出現二元,三元式方程,甚至又出現有名的百雞題目,當然不是張邱建算經中的原題,雞鶵數目變了。
而這個考房中,也只有黃博文、劉冬陽、李坦然寥寥數人還在計算,這一道考題比一道難,他們亦有眩暈的感覺。
黃博文死死盯著題目:“今有雞翁一,值錢十;雞母二,值錢五……”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吾請四元術……各立天元、地元、人元、物元四素……”
他手指拔動算珠,皺著眉頭計算這個四元高次方程組,算了半天,最后算出結果,然心中已不敢肯定,是對還是錯。
而這些題都這么難了,永寧侯精心設計的算術題擺在最后,會是怎么樣?
“有一數,三三數之余二,五五數之余三,七七數之余二,問此數為何?”
黃博文晃了晃自己暈沉的腦袋:“吾立大衍求一術……”
“今有三角垛果子一所,值錢一貫三百二十文,只云從上一個值錢二文,次下層層每個累貴一文,問底子每面幾何?”
“吾立垛積術……”
到了現在,整個考房只余黃博文與劉冬陽還在計算答題,李坦然則還忙著用四元術算那個雞的問題。(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筆趣閣手機端m.biqu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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