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二鎮南下,共有步騎一萬多,除了初時逃離的,眼下更已經死傷不少。
受傷的還好,或許還有機會回到家鄉,那些陣亡的,一些尸體都找不到,能找到的,也無力運尸回家,只得就地掩埋,將衣冠遺物收羅,回去建個衣冠冢。
“都是忠勇將士,不能讓他們曝尸荒野,如有可能,日后還須將將士尸骨尋回,享受香火供奉。”
曹變蛟內心暗暗想著。
此時入土為安觀念嚴重,便是敵方,若能收斂對方尸骨,不論何人,也要贊一聲仁義之師。
惡毒的舉止,便是挫骨揚灰,惡毒的詛咒,就是咒罵對方尸骨無存。
曹變蛟曾聽說,永寧侯王斗,到現在,已經將在外陣亡士兵的尸骨盡數尋回,埋在舜鄉堡的釜山之上,山下便是褒忠祠,每日祭拜之人如云,將士英靈日日享受香火祭祀,這也是靖邊軍強悍戰力的保證之一。
自己做得還不夠多啊。
曹變蛟感慨,越是學習,他越發感覺自己不足。
而且,他發現新軍補充并不容易,也不知道王斗是怎么兵力越打越多的。
同時兵力越打越多的還有闖賊,每次被官兵剿得只剩數騎逃跑,結果席卷回來聲勢更加浩大,動不動就是賊眾幾十萬,上百萬,大明這是怎么了?
風小了一陣,逐漸又大了起來,曹變蛟策馬立在一顆枯樹旁,枯葉從四面八方搖落而下,然后被風吹得到處飛舞。
看這些枯葉在風中獵獵作響,曹變蛟突然心中一動,覺得自己便若這些枯葉,飄搖、無定,不知要戰斗到什么時候,自己與這只軍隊命運又會如何。
四周冷肅荒涼,曹變蛟忽然有一種孤單凄涼的感覺,但他心中立時一個聲音涌現,雖千萬人,吾往矣!我不會放棄!
他策動駿馬,沖入河水,進入對岸陣地,他的親衛及旗手,高舉曹字帥旗,緊緊跟隨。
“萬勝!”
“萬勝!”
曹變蛟的大旗到達對岸,引起士兵們如潮的歡呼,慶賀又一個勝利,同時向引領他們勝利的人致意,曹變蛟舉起自己的馬槊,回應士兵們致敬,他大喝道:“大明萬歲!”
士兵們更熱烈的響應,他們歡呼著,將密林般的槍銃旌旗層層舉起。
激情的軍歌匯成海洋。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歌聲中,遵化鎮孫副將大聲向曹變蛟稟報,渡河之戰,殺死殺傷數百流賊人馬,死傷馬匹留作軍糧,孫副將詢問,一些受傷未死賊軍怎么處理。
曹變蛟看著這方陣地,橫七豎八都是死傷的流賊馬兵,一些中彈的人被鉛彈打中,痛苦的躺在地上呻吟,一些人更一直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曹變蛟神情一冷:“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盡數殺了!”
很快陣地上或低低的呻吟,或撕心裂肺的叫聲都不見了,在仍然激昂的歌聲中,曹變蛟下令變陣,以凹凸陣行軍。
他冷眼看去,前方數里,密集的賊騎已然云集,除了周邊小股游騎,怕圍困自己的數萬馬賊盡數匯集在那,等會怕有一場大戰,然自己何懼之有?
軍歌中,軍陣再次前行,數十小方陣連接成的戰線,就像海浪,向前方連綿不絕涌去。
此戰,由楊少凡領新軍營在前,孫副將在后,除了中間的騎兵與輜重,還有塘馬不斷奔騰在各小陣之間,凹凸陣給了局部靈活權力,但旗號也傳遞不了很多復雜的戰情,曹變蛟下令用塘馬傳令。
眾軍行進,他們腳步有力,整齊,伴隨鼓樂聲音。
新軍鼓樂,鼓點重重,激昂鋩鑼隨之,間中篳篥(管樂一種,兼笛簫之利)悠揚輕快,使人行軍有熱血澎湃之感,而且富有節奏,讓人走得更有力氣。
這是跟靖邊軍學的,明軍中的陣列,很多都是戰鼓敲一下,陣列行走十步,靖邊軍與各鎮新軍則是腳步不停。
整齊的陣列腳步,充滿力量,也讓士兵們覺得身旁都是袍澤兄弟,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們有依靠,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雙方不斷接近,接近。
流營這邊,看著前方不斷逼來的明軍軍陣,眾人神情各異。
劉宗敏以手遮額,擋住午后的陽光,他看向那個已經有些熟悉的戰陣,他們兵器的反光,恍若晃動的波鱗光芒,他們的陣型,堅定,嚴整,確實是勁敵。
還有那奇怪的疏陣。
先前sāo擾,雖有小股進入試探,然不能查出這種陣形的特點,眼下就要大舉攻擊,又會如何?
然,沒得選擇了。
環顧左右,盡是密密層層的馬兵騎士,各類旗號望不到盡頭。
流營各人互視一眼,都是點頭。
劉宗敏猛然拔出自己兵器,厲聲喝道:“此戰,有進無退,前者返顧,后者殺之……”(未完待續。。)筆趣閣手機端m.biqu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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