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柳晉文就要司機開車來縣里接柳俊,去參加柳家山大隊年終總結表彰大會的“預備會議”開車的司機叫周厚群,是柳家山的退伍汽車兵。二十多歲,挺敦實的一條漢子,車業開得挺穩當。在柳俊看來,能夠在七八十年代的鄉間公路上開好車的人,都是蠻不錯的司機。
柳晉文倒也不是一時興奮瞎客氣,作為騰飛機械廠的大股東和制磚廠的幕后老板,這個總結表彰大會的“預備會議”柳俊是必得要參加的。難道要人家干活時一天一趟地猛跑,臨到要發紅包了,就躲起來不成貌似柳衙內雖非愛心泛濫的慈善人士,也絕非小氣成姓的無良資本家。
這個預備會議,是在柳晉文家里召開的。騰飛機械廠太吵,而原來的大隊部又太寒磣。參加預備會議的一共七人,五伯柳晉文,七舅阮成勝,騰飛廠廠長張力,制磚廠廠長柳兆玉,制磚廠“技術總監”七伯柳晉平,騰飛廠名義上的大股東兼兩廠出納柳兆時再加上柳衙內。
五娘臨時擔任總接待,忙著給大伙端茶倒水上瓜果點心。
柳俊甫一落座,便笑道:“五伯,柳家山都成十萬元戶了,那個大隊部也該整修一下。我估計,明年就會有許多領導同志前來參觀視察,你總不能都接到家里來吧”
柳晉文一拍大腿:“是呢,你要不提,我差點忘了。”
阮成勝笑著打趣:“支書昨天得了縣里的表揚獎勵,估計高興壞了,一夜沒睡吧”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確實值得開心呢。
大家剝著瓜子花生,說笑一陣,柳俊笑道:“五伯,今年怎么分紅,你老人家拿個章程出來。”
柳晉文也不客氣,往年大隊年底分紅,都是他說了算,現今自然還是這個規矩:“今年金銀花收了三茬花,有四五千元的收入,養魚三千多,大隊的集體現金收入是兩萬零四百二十七塊三毛。柳家山一共有壯勞力兩百零九人,半勞力兩百三十五人”
柳俊很不客氣地伸手止住柳晉文,笑道:“五伯,大隊的事,就不用說給我聽了。咱們就說說騰飛廠的分紅吧。”
柳晉文一怔,想想是這個理,人家小俊又不是大隊的什么人,大隊的事確實與他無關呢。當下也不生氣,笑著對柳兆時說道:“兆時,騰飛廠賬面余有多少現金”
“二十七萬一千八百六十六塊五毛。”
柳兆時隨口報來,倒是異常熟悉。柳俊瞧他一眼,見他穿著呢子中山裝,外頭加了一件呢子大衣,卻是整潔異常,人也精神多了。與兩年前的大哥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看來辦企業搞銷售確實挺能鍛煉人的。便是七伯柳晉平,往年總是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舊衣服,過年時也不見換新的,每曰里佝僂著腰,見人矮三分的樣子,如今也穿起中山裝,披起軍大衣,胡子刮得干干凈凈,整個人都年輕了好幾歲。他現在按月拿三百多元的工資,加上小青姐也有了穩定的收入,家里的境況是徹底好轉了,進入了柳家山“先富起來”的行列,再不是當初給小青姐看病時,整個家當湊起來都不到二十元錢的赤貧情景了。
柳晉文就望著柳俊,意即叫他拿主意。
柳俊微笑著對張力道:“表哥,你是廠長,你的意見呢”
張力擺擺手,謙遜地道:“我這個廠長,只管技術生產,別的事,你和晉文支書拿主意。”
“那好,五伯,我看這樣,每位管理人員發一千塊錢獎金,五伯你和表哥是兩千,七舅和幾位師傅每人一千五,其他管理人員統一發一千,來幫忙的師傅每人三百或者五百,根據幫忙的曰子長短來定。這個歸表哥去負責。學徒工每人兩百。五伯,你看這樣行不”
柳俊邊說,柳兆時邊打算盤。瞧不出來,他如今連算盤也會打了,手指頭動得滿利索。
“獎金總額一共是三萬一千四百元。”
柳兆時報出數字。
柳晉文低頭沉思一會,說道:“我看行,就是這么辦。那還剩下二十四萬,兩家各分五成兆時,呆會你去縣里,把賬轉一下,該小俊那份,轉到他賬上去”
“五伯,我只要十萬,而且現在都可以放在賬上,不忙轉。我還有錢用呢。”
“啥你只要十萬”
柳晉文吃了一驚,其他人也不解地看著他。
“小俊,這可不行,咱們大隊不能占你私人的便宜。”
七舅阮成勝說道。他是大隊長,說這話不算僭越。
“五伯,七舅,你們聽我說”柳俊擺擺手,笑道:“我不是學雷鋒,也不是要白白拿錢給大隊用。我的意思,咱們兩家各出兩萬塊,作為柳家山大隊的獎勵基金。”
“獎勵基金獎勵什么人”
柳晉文奇道。
“獎勵讀書的人”柳俊斷然說道:“凡是柳家山大隊,只要能考上高中的,所有書籍費、學雜費、生活費,都由我們包了。往后要是能考上大學,也一并由我們來負擔要是四萬塊不夠,再加。我哪怕一分錢分紅都不要也沒關系。”
“小俊,這這個不合適吧”
柳晉文猶豫地道。
柳俊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五伯,七舅,你們也看到了,騰飛廠要請一個技術人員是何等艱難,以后企業要發展壯大,人才是關鍵。我們要立足于自己培養人才,加強造血功能。”
“五哥,小俊說得有道理呢。后生們還是要多讀書,像小俊一樣,讀書讀得好,有大出息啊”
一貫不大吭聲的七伯柳晉平忽然開口說道。
柳晉文點頭道:“我知道小俊說的有道理呢,不過,這是我們大隊公家的事,怎能叫他私人掏錢”
柳俊笑起來,說道:“五伯,你別忘了,我也是柳家山的人呢。照你老人家這個意思,是要把我從柳家宗族里趕出去了”
柳晉文一怔,大笑起來:“要這么說,我還不能不答應了”
眼見柳兆玉一直眼巴巴地望著柳俊,柳俊笑道:“兆玉哥,你也別這么盯著我看,制磚廠是我們自家的事。放心,虧待不了大家。”
柳兆玉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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