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嫻雙手環在胸前,看了兩人一眼,開門見山開始發問。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說:“去年十月。”
他很保守地說了剛確定關系的日子。
葉婉嫻說:“差不多也一年了?然后暑假也不讓她回家,跟你在地下室住著?”
“媽!”丁羨急了,“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
“你還嫌不夠丟人嗎!?”葉婉嫻忽然拔高了音量,那聲音尖利,劃破這寂靜的黃昏,“談戀愛一年就跟人同居,有你這么上趕著嗎!?”
周斯越雙手撐在腿上,微微弓著背,低頭自嘲地笑了下。
“這個我得跟您道歉,是我欠考慮,剛剛接到您電話,我想了想,覺得不該讓她一個人回來,于是就冒昧來了。”
說到這兒,丁父眼神頗贊許地看著他,說實話,這胡同里的小孩子,他打小就看周斯越最順眼,有擔當,沒那么多歪心思,看見誰都大大方方喊人,也不像有些小孩兒眼神飄忽,畏畏縮縮。
他雖然不過二十出頭,但行舉止都比同齡人成熟很多,丁父這點是相當認可。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對葉婉嫻說:“她高中喜歡我,不敢說,后來,高三……”說到這,周斯越忽然頓了下,頭低著,輕輕點了點,那瞬間,丁羨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揪緊了,疼得發緊,那段時間,他不想提,她也不敢問,因為她知道能讓他那么頹廢的一定是受了不少苦,而如今,為了她,他在葉婉嫻面前,揭了這段疤嗎,丁羨閉了閉眼,把眼淚強忍回去。
他找回了力氣,吸了口氣,卻是最平靜的語氣:“我們搬到了南方,父親身體一度不好,或許有些東西我沒辦法跟你們解釋太多……”周斯越看了眼丁羨,又說:“但我以后會給她最好的。”
丁羨其實很怕。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大概是完了。
他平時吊兒郎當喜歡插科打諢,很少一本正經跟她說關于未來的事情,這些是她平時想聽都聽不見的話,這會兒,他開誠布公地攤給他們看的時候。
丁羨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為了她放下驕傲,他的赤誠跟真心,她都能感受到,沒必要說給不相干的人聽,是的,這一刻,她把自己跟周斯越牢牢綁在一起,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不相干。
“媽!”丁羨喊。
“閉嘴!”
“媽!”
“你給我閉嘴!”
“媽!”
“再煩就給你關房間去!”
“那你把我跟他關一起吧。”
葉婉嫻揚手就要打下去,丁羨沒躲,周斯越微微起身,被丁父拉住,“行了,吵什么吵,女兒大了談個戀愛由她去吧,你整天這么吵吵吵,能吵出個什么結果?有錢沒錢,日子都是他倆自己的,你在那邊瞎操什么心?都還是兩孩子!”
“就還是兩孩子我能不操心嗎?北京房價那么貴,她不找個有錢的,以后難道做房奴?”
“錢錢錢,煩不煩!你除了錢還能有點別的東西嗎!!我真是受夠你了!!”丁父在這家里裝聾作啞幾十年,忽然在這瞬間全部爆發了,“你要那么喜歡那個蘇總,你干脆問問他,你他要不要!”
丁羨跟周斯越互視一眼。
也看出來了,丁父確實喜歡周斯越,難得為了他跟葉婉嫻據理力爭一次。
“一個清華生,人又聰明,年輕活力,哪點兒比那個什么蘇總差了?!再說了,我當初這位置還是他父親幫著忙給我調出來的,你那張見風使舵的嘴臉我真是看不下去了,過日子能不能坦誠點?!”
葉婉嫻氣得不行,揚手就扔了一個枕頭過去。
“我見風使舵?我這都是為了誰啊?!我為這個家辛辛苦苦二十幾年,你跟個窩囊廢似的縮在家里,外頭什么地方不是我在打點,我勢力?我要不勢力點,有你這種舒坦日子!?再說了,我有不讓他倆談戀愛嗎?!我了解了解情況你跟我急赤白臉發什么脾氣?她不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啊?我不心疼她啊!?”
丁羨見縫插針,“媽,你同意了?”
葉婉嫻叉著腰氣喘吁吁:“我不同意你爸還不把這屋頂給掀了。”說完又看向周斯越,說:“我話說在前面,談戀愛歸談戀愛,晚上準時回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你要給她更好的生活,你得拿出點成績來讓我們倆看。”
丁父哼唧一聲,“這還差不多。”
周斯越輕點頭。
葉婉嫻轉身去拿包,看著周斯越說了句,“留下來吃飯,我去買點菜。”
丁羨忽然看著葉婉嫻的背影說:“謝謝。”
葉婉嫻沒回頭,拎著包低頭在玄關處換鞋,說:“你也是我生的,我對你嚴厲不代表我就會害你。”
丁俊聰下完培訓班回來,正好葉婉嫻做完飯,看著周斯越道,“這誰啊?”
葉婉嫻不咸不淡地把筷子碗擺好遞給他,“你姐男朋友。”
丁俊聰這人很討巧,立馬就說:“姐夫好!”
葉婉嫻:“瞎喊什么!”
周斯越倒挺規矩,知道葉婉嫻不喜歡丁俊聰這么叫他,也沒應聲,淡淡笑了下,繼續低頭吃飯。
吃完飯,丁羨跟周斯越回去拿東西。
剛上車,丁羨就問他,“剛剛我弟弟叫你姐夫,你怎么不搭理他。”
“答應了啊?”他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斜斜地睨她一眼。
“我怎么沒聽見?”丁羨狐疑說。
“心里答應了啊。”
他轉頭看著車窗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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