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
也是她的周斯越。
丁羨高興地將小東西小心翼翼的抱進懷里,樂盈盈地跟他道謝:“謝謝!”
男生抱著胳膊嗤笑:“謝屁。”
室內一片寧靜,窗外狂風暴雨,預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一本分數線在一周后公布,丁羨沒過線,差五分,等第二批志愿過程中,聽從了周斯越那位清華教授的意見,挑好學校不如挑好專業。
但這對丁羨來說,就是個遺憾。
七月底,葉常青忽然來了,還帶了蘇柏從一起過來,丁羨一回家,剛脫鞋,看見客廳沙發上坐著那兩尊大佛,心里就咯噔一下。
“舅舅。”
“蘇先生。”
蘇柏從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西裝皮鞋陷在她們家沙發里,雙□□疊,燈光下,丁羨一低頭就看見門口脫著一雙增光發亮的黑皮鞋,鞋頭尖尖,有點像鱷魚嘴。
葉常青沖她招呼:“成績出來了”
“嗯。”
葉婉嫻從身后端著水果過來,客氣道:“蘇先生,吃點梨子。”
蘇柏從禮貌“謝謝。”
待兩人都坐下,葉常青也不再繞彎,開門見山對葉婉嫻道:“姐,羨羨成績出來了,我也就跟你直說了,上個普通大學,真不如讓她去學畫算了,大學生遍地是,出來以后隨隨便便一個工作崗位誰都能勝任,出來還是給別人打工,這丫頭功底不錯,再培養培養以后肯定有成就,費用問題你不用擔心,我跟柏從這邊決定送她去巴黎藝術學院。”
葉婉嫻猶豫地看了蘇柏從一眼,后者爽快表示:“我沒問題。現在社會講求機遇,清華出來的學生機遇不好也有回家賣豬肉的。”
阿呸。
那是人賣豬肉比上班賺錢!
“去巴黎?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我不放心。”
葉常青安撫道:“現在的社會早就不是當初了,多少留學生在外面自己求學,別人想得這個機會都沒呢,剛好前陣柏從有個朋友在巴黎聯系上了,好不容易托人介紹的,機會難得。”
葉婉嫻:“我跟孩子她爸再商議商議。”
一商議就過去了一星期。
丁羨說什么也不肯去巴黎,葉婉嫻覺得反正不用自己出錢,去就去唄,總比在國內上個二流大學好。
丁羨拋下一句:“你出錢我就去,別人出錢我不去!”
葉婉嫻恨不得咬她:“有人肯資助你,你還跟家里拿什么錢,不知道家里開支緊張啊!”
葉常青愿意資助她,她能理解,蘇柏從憑什么呀,她跟他非親非故,而且那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又不是慈善家,白拿人家,她心里不安。
零六年八月來臨,麥沙臺風登陸,是個永遠都被人記得“黑色”八月。
起先是路口的廣告牌砸死了一老頭兒,家屬跟店主索賠兩百萬,店主憤懣不平,在語爭論中舉刀將老頭兒的兒子砍死了。
八月十二日,臺風過境,前后發過兩次洪水,城里剛建一小區忽然被人掀下一陽臺頂來,砸死了一孕婦。
緊接著那小區的墻面忽然裂開,那裂縫跟條蛇似的,不斷蔓延,最后越裂越大,墻面開始往下落灰。
烏黑的天忽然炸下一道響雷,像是一個訊號,那棟樓就開始轟轟隆隆往下陷,在漫天飛揚的塵土中,高樓拔地瞬間埋為廢墟,一樓二十四戶,埋了上百人。
“救人!!!!”
悲愴的吶喊響徹長空,就跟一把利劍似的深深扎進人們的心里。
武警部隊、消防、直升機救援全部出動,那年的八月,每個人都人心惶惶地守著電視看救援現場的轉播,也沒人再敢讓小孩獨自出門,丁羨自那日之后,就再沒見過周斯越。
巷子里每天圍滿了討伐了業主,丁羨有時候想偷偷繞過這些人去找周斯越,都被葉婉嫻拉得死死的。
“別去湊熱鬧了,這些人都瘋了,這事兒周宗棠不出來說話,他們就會這么一直鬧下去。”
丁羨不懂這其中的厲害關系。
“剛建的小區不到兩年就被臺風刮沒了,死了那么多人,施工方,質檢方脫不了干系,城建更脫不了干系,現在這事兒就是三方之間互相推,施工推質檢,質檢推城建,城建推施工,但施工方都是些民工,人哪有說話權,找的就是這些領導。”
丁羨望著窗外人頭攢動,一個個拉著血紅布條,帶著棉被,在樓下一坐就是好幾天。
“那也不能這么讓人逼著啊,周斯越過幾天要開學了!”
葉婉嫻把菜擇好拿進廚房,悠悠地說:“他們早就搬走了,還操心他,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跟你爸商量了,你還是跟小舅舅去學畫吧!”
“我要復讀。”
廚房哐當一聲,菜籃子落地,葉婉嫻舉著菜刀沖出來,“你說什么!?”
“你有錢供我我就去學畫,不然我就去復讀。”丁羨平靜地看著她,“小舅舅還沒娶媳婦呢,您好意思糟蹋他的老婆本,我不好意思。”
“反了你了!”葉婉嫻揚了揚菜刀,“隨便你,你愛干嘛干嘛!考不上好大學我隨便給你找個人嫁了!”
“周叔叔那邊還有娃娃親,你嫁不出去!”
“早就讓你爸幫你退了,攤上這破事兒,誰還淌這渾水。”
“媽,你做人的原則是落井下石嗎?”
難怪她都聯系不上他,有這么個媽,誰還愿意搭理她。
“我為你好,我有錯嗎?!你周叔現在被撤職,連房子都被單位收回了,在這北京城現在連個一畝三分地都沒有,背著一身罵名,你以為當他兒媳婦兒好受啊!”
……
周斯越沒有再回過燕三胡同。
丁羨也沒從這兒出去過,她時常抱著小四月坐在窗前看,總覺得,還是跟往常一樣,一個戴著耳機,背著包的少年雙手插兜從面前晃晃悠悠閃過。
從不曾想起的畫面似乎一幀幀更清晰起來,在她腦海中不斷回放,一遍又一遍。
“來,宋子琪,哄哄我同桌,哄高興了,晚上我讓你三個球。”他翻著書說。
“天.安.門的風景也不錯,順便讓毛.主.席給你指條明路。”他頭也不抬地說。
“到時候考一起不就好了,笨。”他揉著她的頭說。
“有些事,看破不說破,丁羨,你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他看著她,平靜地說。
窗外風清揚,鳳凰花開滿了墻頭,一年春落春又起。
百丈寒,千堆雪;點絳唇,贈君。
無需道別。
明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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