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軍忍著怒氣,問:“朱晶晶嘴里找到兇手精液了嗎?”
陳法醫搖頭道:“沒有,分局的技術人員采集了朱晶晶口腔物質,但沒找出精液。”
“是……兇手還沒來得及射精?”
“就算沒射精,陰莖勃起后也會分泌出少量精液。刑技處的人說,可能是朱晶晶吐掉了,或者吞下去了,他們準備進一步采集口腔內液體,進行鑒定。現在最讓我納悶的一點是,兇手怎么會膽子這么大,直接在少年宮廁所里奸殺女童?”
一名警察道:“肯定是個心理變態!”
陳法醫分析道:“不管是不是心理變態,公共廁所里猥褻女童,他也應該要把人拉進便池隔間里,可我們每間隔間都細致檢查過了,未找到對應痕跡,表明朱晶晶從沒進過隔間。也就是說,兇手是直接在廁所內猥褻朱晶晶的。雖說少年宮六樓人很少,可兇手公然直接在廁所大開間里這么搞,任何進來小便的人都會立馬發現,兇手膽子也太大了吧。”
眾人對這個疑點莫衷一是,只能歸咎于兇手膽大包天,心理變態。
陳法醫又說:“此外,朱晶晶的牙齒上發現了皮膚組織和微量血液,這百分百是兇手留的,朱晶晶咬了兇手一口,還咬出血了。這部分皮膚組織看著不像生殖器上的,可能是手上的,大概兇手被她咬后,惱羞成怒,推她墜樓。分局的技術人員正在抓緊提取dna。”
這是非常重要的指向性線索,不過中國沒有dna庫,光憑dna是無法找出兇手的。但只要有可疑對象,拿這份dna去比對,一旦吻合,就能徹底定罪了。
物證環節討論完,負責現場調查的警察也匯總各自的線索。
早上九點多,朱晶晶媽媽王瑤送女兒到少年宮上書法班,隨后她離開去了商場,準備晚點再來接她。朱晶晶書法班在六樓最里面的一間教室,離廁所最遠,整個六樓當天早上只有她們一個書法班。上課的全是小學生,一共十來個,年紀都差不多。據女老師回憶,當時她讓孩子們描摹字帖,她在旁邊指導。朱晶晶跟她說去上廁所,隨后很快就發生了這件事。而據有的小孩回憶,事發前曾聽到廁所那個方向有人哭,不能確定是不是朱晶晶,不過少年宮本就嘈雜,她們在練字,誰也沒出去看。
由于少年宮是老房子,整個少年宮里,只有一樓大廳裝了個監控,其他地方一概沒有。而少年宮雖然人多,可朱晶晶墜樓的這個過程卻并沒被人目擊,她墜樓后,許多人抬頭往上看,沒有注意到有人站在那個位置。也許兇手那個時候正站在六樓窗戶口,可是六樓窗戶口距地面太高,如果兇手不是把頭趴出窗外,底下的人即便抬頭,也看不到窗戶后的人。
大家討論了一陣,所有人都面露難色,已有的這些線索對于破案而,并不足夠。一樓大廳監控是破案的關鍵,因為兇手既然進出了少年宮,一定會經過這個監控,可現在正放暑假,少年宮里人滿為患,一早上少年宮里出入的小孩、成人數都數不過來,要調查完全,實在太難了。
這案子影響極其重大,分局和市局明天都會派人來協查指導,必須要盡早抓出這個人渣。
葉軍想了一陣,綜合大家的意見,一方面,派人聯系早上來過少年宮的學生、家長、老師了解情況,看看是否有線索。明天就向上級申請發布懸賞通告,尋找知情人;另一方面,審查少年宮一樓大廳唯一的那個監控,注意可疑的成年男性和大齡男學生。
22
早上開始的這場大雨,一直落到晚上還沒有停歇的跡象。天氣預報說,這場暴雨要一直下到明天。
屋外雨點砸著玻璃,發出忽急忽緩的陣陣嘈雜,屋子里,朱朝陽茫然坐著看電視。丁浩原本在事情發生后一直沉默寡,可他后來在那臺不能上網的電腦里意外發現有幾款單機游戲,于是他很快徹底投入游戲世界中了,興致高昂,熱情空前,似乎完全忘了早上的事,被朱晶晶咬傷的手在握著鼠標時也不再痛了。普普安靜地翻看著朱朝陽書架上的幾本故事書。
三個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就這樣到了晚上,普普抬頭望了眼墻上的電子鐘,已經八點,看這兩位沒提吃飯的事,微微搖了搖頭,道:“耗子,朝陽哥哥,我去做點面條吧。”
“隨便,辛苦你啦。”丁浩頭也不回,依然專注地對著電腦里的單機游戲。“哦。”朱朝陽同樣心不在焉地回一句。普普站在原地,冷哼一聲,不屑地搖搖頭:“朝陽哥哥,你也不用多想了,如果警察知道你干的,早晚會來找你,如果他們不知道,你更用不著煩惱。所以,不管你怎么想,都不會改變結果,不如開心一點,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就算是最壞的結果,就算是最后警察找到你了,你還是個孩子,孩子犯罪總不會被槍斃的。”
在她看來,槍斃是唯一可怕的。
“孩子犯罪總不會被槍斃的。”朱朝陽癡癡地重復了一句,出了會兒神,隨即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奔到書架前,從一大疊的教科書中,抽出了那本《社會政治》,匆匆翻到記憶中的那一頁,幾經確認,他轉身看著普普,激動地一把抓住她,“我沒到十四周歲,我沒到十四周歲!”
普普不解道:“那又怎么樣?”朱朝陽連聲道:“未滿十四周歲是無刑事能力的,我不用承擔刑事責任!”丁浩從游戲中回過神,轉頭問:“什么意思?”“就是即便警察發現是我干的,也沒事,到明年一月份我才滿十四周歲,現在未滿十四周歲,犯罪了沒事!”
丁浩不相信地搖搖頭,自己算了一下,道:“我還有四個月才十四周歲,普普更要過兩年,照你這么說,我們去街上殺人都沒關系呀。”
“反正不會坐牢,聽說會進少教所。”
丁浩不解問:“進少教所跟坐牢有什么區別?”
“不太清楚,反正不會坐牢。進少教所的話,好像也是接受義務教育,到十八周歲就能出來了。”“那就是和我們在孤兒院里是一樣的咯?”“這我就不知道了,”朱朝陽表情透著一股久違的輕松,“不管怎么樣,總之不會承擔刑事責任。”普普笑了笑:“看吧,最壞結果無非是到少教所待幾年,你大可以放輕松點。”朱朝陽點點頭,隨即又皺起眉:“不過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我雖然不用承擔刑事責任,也完蛋了。”丁浩奇怪問:“為什么?”
“如果我爸知道是我把小婊子推下去的,我就死定了,我進少教所,我媽一個人,一定會很難過的,說不定還會被婊子她們欺負。”
“沒事,放心吧,不會有人知道的。”丁浩胡亂安慰幾句,又投入了游戲事業中。普普也安慰幾句,去給大家煮面條。面做好后,丁浩依舊離不開電腦,邊打游戲邊吃,普普和朱朝陽一起看著電視吃面,氣氛比之前輕松了許多。正在此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三個人瞬間停住了。已經八點四十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朱朝陽咬著牙站起身,一步步緩緩朝媽媽房間走去,普普跟在身旁,丁浩也把游戲暫停了,轉過身,緊張地看著他們倆。電話鈴一陣陣急促地響著。朱朝陽注視著話機,拳頭松緊了幾回,鼓足勇氣接起來:“喂?”
“朝陽,我跟你說,”傳來了媽媽周春紅急切的聲音,又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你爸跟婊子生的那個小孩,今天摔死了,你知道嗎?”
“摔……摔死了?”朱朝陽不知如何回應。
“我聽單位付阿姨說的,她兄弟是在朱永平工廠上班的,說那個小孩今天從少年宮樓上掉下來,摔死了。婊子這下哭死了,朱永平也傷心死了,平時他對你不聞不問,現在女兒死了,哭得跟死了爹一樣的。”周春紅說完頓覺不妥,因為朱永平父母還是很喜歡孫子的,這話相當于咒兒子的爺爺了,連忙改口,“呸呸,你爺爺還是好的,就朱永平良心被煤灰迷了,這樣也好,現在他就你一個兒子,總歸會對你好一點的。”
“哦。”朱朝陽應了聲。
周春紅聽兒子反應怪怪的,想了想,道:“怎么了?你那兩個小朋友在家吧?”
“在的。”
“是不是你們鬧矛盾了?”
“沒有,我們很好的。”
“那怎么了?”她想了想,道,“你們今天去哪兒玩了沒有?”
朱朝陽想了下,不想欺騙媽媽,便老實地回答:“早上去少年宮玩了,下午在家玩游戲。”
“你們也去少年宮玩了?你們看到她小孩出事了?”
“看到了,有個小孩摔下來,我不知道是她,后來我們就走了。”“哦,那你是不是嚇到了?”周春紅對兒子的異樣找到了答案。“嗯……有一點。”“沒關系沒關系,不要怕,你們三個人晚上住一起呢,男子漢,膽子大一點。”“嗯,我們一起打游戲。”“好好,你們三個一起我也放心了,我這幾天都回不來,你自己多照顧點。”“會的,媽,放心吧。”掛完電話,朱朝陽長吁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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