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庭蘭不提最后那一句,一切只是相安無事,但他偏要提上最后那一句,只叫人總體感覺他來者不善。
于是這話說出差點掉在了地上,直到許久之后才有人接上。
沈程泠的脾氣,按說在師門的時候就很不受待見,除了師姐花翎,其他人那是恨不得能離他多遠就多遠!
原因無他,他這個人冷的哎,凡事都愛搭不理,愿意搭理就更慘,嚴吶!
教課是嚴的,道理是歪的,人情是冷的,待人處事就更是!
好像怎么人家都教善良,有愛,和諧,上下一條心,而他嗤笑一聲,告訴弟子,炮灰當的開心嗎只有自己最重要。
于是后來有親傳,掌門怕他教壞許星河,生拉硬拽著沈程泠,就非要人到主峰前頭訓一頓,收了弟子師尊要受訓
打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
于是早幾年的沈程泠也不忍氣吞聲,全還許星河身上,要他剛入門就跑山頭,好說歹說改了吧,不講自己重要,于是就講起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弄得掌門又氣又愁但是拿他沒辦法!
禍害!在外頭有個仙尊名號的沈程泠就是禍害!
神醫此有理。但如今也是歲月匆匆又過好些年,沈程泠早表示受教了,也不多。
最多只是感嘆,也是自嘲:這人行一世嘛,總會有傻的時候,明知有些東西不該說,可自己受過了,再見別人走了自己那條路,這嘴,可就賤的控制不住了。
華庭蘭表示理解,一邊叫許星河拿出婆婆的排位,一邊也是把話接上了:可沈公子也知,有些道理講出來,只會顯得你刻薄,無情,沒有道理。
許星河按著華庭蘭的說法把婆婆的牌位擺上,再回岸邊,這下可真是想打斷他們,說的都是什么東西
尖刀與蜜糖。
但在許星河眼中,那神醫似乎就沒有什么想停下來的道理,華庭蘭看著沈程泠,似乎是在說他的以前,又似乎是在說他的往后。
可偏巧有些東西不是當事人,許星河聽不懂,華庭蘭繼續道:是人都會選,把自己得到的道理剖析給世人,可這世上愚人不知凡幾,最后反倒自傷其身,多有不值,沈公子,你應該有所選擇,明白容世,才可融世。
入鄉隨俗,那就是不要回家
沈程泠微微握緊垂在兩側的雙手,低眼再抬,眼里卻帶上了三分挑釁,可若我偏不愿做這池中魚
華庭蘭聞,眉梢微挑,后轉身正對著身前那一汪清泉,又按下了池子邊一旁木架上的暗格。
暗格彈跳出許多奇怪器皿,被華庭蘭拿在手中,而他輕嘆,所說語,像是對人,又像是自語,那不就是自作自受,自尋煩惱嗎
自找的,一切糾紛都是他自找的,這就是初來天山,華庭蘭給沈程泠的答案。
天道要他來到這,沈程泠要是能安安心心當那個仙尊,就當主角一個人的師尊,那么天道又哪會去針對他
站在臺上的木偶怎么敢反抗,可沈程泠不僅要反抗,而且此刻處于心間的那團烈火也是越燒越旺。
他說:名利地位修為運道!可華神醫,在下要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話落,沈程泠伸手,關于他們之間的啞迷外人是并不清晰的,許星河只是十分清晰的感知,在他眼前,似乎很久沒有發過脾氣沈程泠在于華庭蘭的對話中……生氣了。
為什么
許星河的手腕突然被拽住,然后沈程泠轉頭,拉著他就徑直往外走。
那股力道還是蠻大的,就正印了沈程泠現階段的心,于是許星河追的更快,才到一個拐角,直直把人叫停了。
算是反手重新將沈程泠拉了回去,在那一瞬間,被許星河拉著的他腦子是懵了一瞬。
但下一刻,當沈程泠的臉都輕輕撞到了一個結實的胸膛時,他停住了先前那些焦躁。
就像是從來平靜的海洋,突然被一個不知名的外界刺激弄到要用海嘯來淹沒這個世界,但是這個時候,海里突然游來一只色彩斑斕的小丑魚。
它在珊瑚叢中穿梭,瞧見了大海的悲鳴,他雖不知其中原理,但卻還是叼來一顆最美的貝類。
是啊,海的靈魂猛然驚醒,他想,海洋平靜了那么多年,又何必為了那一時的刺激就亂分寸
沈程泠。許星河想了想才說:無論什么時候,只要你想告訴我,我都一直站在那。
世上的好人其實并不好生活,因為水清無魚,于是沈程泠攥緊了許星河身前的衣襟,揉在手心,皺皺巴巴的又添幾橫。
他的聲音又輕又淺,突然而然的發問:許星河,我是個壞人。
嗯。許星河想:那你也是我的壞人。
沈程泠道:可是,我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
沈程泠的意思許星河還是并不明白,所以看到他哭了,抬手幫他輕柔的擦拭。
可越是這樣,確實不對!
不對不對就不對!
分明知道主角這個身份不應該是許星河的原罪,可他卻是那么自私的,將罪責一股腦壓在許星河身上,而事到如今……事到如今,我明明隨時會走,或許拋下他一個,這樣的結局,卻連告知真相的勇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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