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扣還是嶄新的,即便掉在地上,顏色仍閃閃發亮。
“怎么了?”發現徐望沒跟上來,吳笙警惕回頭,生怕又把人帶丟了。
“沒什么。”徐望悄悄把鑰匙扣放進褲子口袋。
喜歡一個人那么久,決定放棄了,就讓他任性一回,留點紀念吧。
失戀,紀念。
他一點都沒后悔喜歡過吳笙。
只是從明天開始,要專心復習備考了。
上一所好大學,找一份穩定工作,不求飛黃騰達,只要能自給自足——聽著不夠大格局,甚至有些平庸世俗,卻是媽媽對他,唯一的期望。
……
十年后,北京,徐望臥室。
對著鑰匙扣,記憶便如潮水,席卷而來,再擋不住。
“鸮”說得沒錯,他一出來,便把“鸮”里的一切全忘了,記憶就像被剪輯再拼接,前一秒還是和吳笙在走廊里,后一秒便是吳笙折回來找自己,最后在拼接處,放了個“回來取手機”的由頭。
合情合理,毫無痕跡。
還在東營時,323里的那面錦旗,只是讓他想起了,跟隨那支隊伍闖感染科樓的部分,直到現在,看著鑰匙扣,后面更匪夷所思的那一段,才浮出腦海。
再沒辦法淡定,徐望起身回到客廳,將梳理完整的這段“十年前奇遇”,原原本本告訴了三位隊友。
涉及到現實生活的部分,除了中間的“失戀”,實在沒任何討論價值,被他跳過之外,其余一并坦然相告,毫無保留。
不僅是因為他想對伙伴坦誠,也是因為這里面還涉及到“鸮”與現實的坐標對應,時間對應等等問題,不聯系現實,根本沒辦法研究。
三伙伴從頭聽到尾。
整個過程里,吳笙的表情各種變幻,卻堅持沉默;錢艾在前半段,頻繁地想要發問,待到后面,就徹底懵逼,怎么講怎么聽了;況金鑫則完全就是聽故事,且越聽越入迷,眼睛亮得,讓人都不好意思講得枯燥,非繪聲繪色才能安心。
一口氣講完,徐望嗓子冒煙,拿過水杯咕咚咚喝下兩大杯,坐等隊友發問。
吳笙肯定是理解最快,整理問題最迅速、全面的,可徐望看了他好幾次,這位隊友都垂著眼睛,既不提問,也不給人看心靈的窗戶,安靜到神秘。
“不行了,”錢艾拍案而起,一肚子疑問要爆炸了,滿屋瞎溜達,“‘鸮’和你說話?讓你幫他?幫什么還不說?這是要把人急死啊——”
“還有那個老大夫,怎么就把疫苗扔了?那我們拼死拼活圖啥啊?!”
“不對,如果鸮能篡改記憶,那你怎么確定你現在這段記憶是真的呢?”
“我知道有鑰匙扣,你說它是幻具,但我看就是個鑰匙扣……”
幾不可聞嘆口氣,吳笙終于抬眼:“老錢,冷靜。”
“班長,你不能拿你的定力來要求我們普通人類……”錢艾還糾纏在“十年前”,連稱呼一并返回青春。
“我傾向于相信徐望,”吳笙說,“否則沒辦法解釋,昨晚闖關的突然開掛。”
吳笙看著錢艾。
徐望瞪著吳笙。
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傾向于”這種拿腔拿調的語氣說法,真是無敵欠揍啊……
重逢的時候,徐望覺得吳笙沒變,如今翻完回憶,才發現,高中時候的青蔥吳可愛多了!
知道他倔,大半夜也要拆穿他撒謊,再冒雨跑教學樓里找他……雖然結局涼了,但時過境遷,再想,也是甜多于苦的。
“等一下,”錢艾在和自家軍師的對視中,揪住了“十年迷霧森林”里,最明顯的那根樹杈,“你當時看著徐望消失,就沒什么反應嗎?還是說你的記憶也被消除了?”
“我不能保證我的記憶,沒有經過篡改,”吳笙嚴謹道,“但以我現有的存儲數據,我沒有看見他消失,而是第一次回頭,看見他在……”一絲疼,在心尖上扎了一下,吳笙斂起眸子,“在看雨,第二次回頭,他就沒了,中間大約隔了一分鐘,足夠他不聲不響回教室。”
徐望低下頭,假裝擺弄鑰匙扣。
他不是在看雨。
他在哭。
原來吳笙一直知道。
“就算回去取手機說得通,那也該打個招呼,說一下我手機落教室吧?”錢艾還是不懂,“就這么‘咻’一下跑回去了,你不覺得奇怪?”
“什么聲音都沒有。”況金鑫友情提示,“要真這么‘咻’一下,再遲鈍也會馬上回頭的!”
錢艾黑線:“我就是打個比方……”
“因為那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吳笙斟酌著用詞,“他不想和我說話,再正常不過。”
錢艾和況金鑫很自然認為,吳笙說的是“徐媽媽去世”這件事。
于是,前者怨他不夠機警:“換成我,當時就問了,說不定能早十年發現‘鸮’的秘密!”
后者委婉對他進行勸誡:“笙哥,其實有時候,也不用非自己腦補,把邏輯補圓……”
錢艾重新坐回沙發,標志著,最初的“沖擊階段”,基本度過。
“要是再沒其他迫切問題,我們就從頭開始研究,”徐望定了定心神,沉聲道,“這里面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錢艾和況金鑫一致同意。
徐望點點頭,看向吳笙:“請開始你的分析。”
突然被翻牌子,吳軍師猝不及防,一臉呆萌。
徐望嘴角上揚,有點偷襲得逞的得意,但眼里的信任,也是實實在在:“你肯定都想得差不多了,你說,我們聽。”
吳笙終于回過味來,心情復雜地瞥他一眼,之后調整情緒,欣然開啟,吳軍師小課堂。
“第一,坐標。323的坐標在東營,和我們學校連省份都不同,兩種可能,十年前的323坐標,就在我們學校,或者,鸮出了問題,誤把徐望吸進了323。”
“第二,時間。徐望進入鸮的時候,北京時間零點,按照323的設定,里面應該是傍晚六點,但實際情況卻是深夜,當然,這個可能是323關卡內容的正常變更和調整。然而,徐望在里面至少待了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可現實里,從我發現他不見,到我回到教室看見他,中間只有一分鐘。我們現在闖關,鸮里的時間,和現實中是同步流逝的,所以我們才能用手機看時間。”
錢同學舉手要發。
吳軍師擺擺手,示意我懂:“鸮可以篡改我對時間的記憶,這是第一種可能,但也有可能是鸮自己出了問題。”
“第三,徐望本身的狀態,”這也是吳笙最關心的,“對于闖關者,他是‘不存在’,對于鸮里的建筑、物品和npc,他是‘存在但被無視的’……”
徐望聽得心急,直接搭下茬:“這里也兩種可能,來吧。”
不料吳軍師換套路了:“沒兩種,就一種,鸮的世界把你錯認成了自己人,因此你不會收到象征闖關者身份的貓頭鷹圖案,換句話說,如果你可以被看見,那你就是npc。”
徐望:“但他們看不見啊,闖關者和npc都看不見我。”
吳笙:“所以你是bug。”
徐望:“……”
吳笙:“接下來我就要重點分析一下,bug的出現條件和未來的發展前景。”
徐望:“……”
錢艾:“……”
況金鑫:“笙哥你慢點說,我記一下課堂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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