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笙不語,只樂,一邊換拖鞋一邊樂,樂得神清氣爽,樂得眉目飛揚。
徐望懶得再理他,轉身去倒了四杯水,端水回來的時候,另外三人已經坐到了沙發里。他把水放到茶幾上,又從臥室撈過來一把椅子。
杯子里倒的是開水,熱氣裊裊,溫暖而舒緩。
歷經兩日磨難的四人,終于可以踏踏實實坐下來說說話了。
吳笙第一個開口。斗嘴歸斗嘴,真等談到正事,他便全然專注起來:“我們現在已知的有四點。一,被選中的人會在夜里十二點進入那里,無論是否自愿;二,在那里受到的實質性傷害會帶回現實;三,一旦想要報警,就會頭痛欲裂;四,那里的地點和現實中的地點是一一對應的,距離相等,坐標體系一致,比如我們在家里進入那里,又在那里前進了兩公里,那么當回到現實時,我們所處的位置也會是距離家里兩公里的地方……”
徐望恍然大悟,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何他昨天彈出來的時候是在樓下的十字路口,而今天則已經到了更遠的青年湖公園,因為今天在那里他們坐雪橇跑了一段路。
“知道這些有什么用?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到底是誰在耍我們!”孫江打斷吳笙的話,提出了他迫切想要得到解答的問題。
這又何嘗不是徐望、況金鑫甚至吳笙自己想要弄清楚的。
但“想”和“能”,是兩碼事。
“我不知道,以我們現階段積累的經歷和線索,根本沒辦法回答這些問題。但如果放任不理,順其自然,那永遠都別想解出答案。”吳笙語氣未變,神情平靜自然得就像在問,你今天想不想喝粥?
孫江頹喪地靠進沙發里,仰望天花板,兩夜沒睡的眼里布滿血絲,盡是疲憊。
徐望知道,他也清楚問不出答案,但不這樣發泄一下,他憋著難受。
其實大家都一樣,包括現在看著沒事的吳笙,也不是真的不郁悶,要是不郁悶,何必拿出當年和模擬考試卷最后一道超高難度大題拼死一戰的氣勢呢。
他在較勁,徐望看得出。
說白了,這種無妄之災,誰攤上都怒。
“能確定的是這四點,還有四點待確定的,”吳笙繼續抽絲剝繭,思路沒有因為孫江的干擾而亂掉半分,“一,那里是否真的能對人進行精神控制,比如阻止報警;二,那里是否存在某種保護機制,在被卷入其中的人遇見巨大危險時,會像徐望被熊撲時一樣,直接將人彈回現實,將傷害降到最低;三,今天再進入時,孫江和況金鑫的文具盒都空了,根本沒有使用過的‘魚卷風’和‘鈴兒響叮當’消失,是對于他倆企圖報警的懲罰,還是另有原因?四,是不是還有別人和我們一樣被卷進了那里。”
“那個……交卷,”況金鑫猶猶豫豫地出聲,“彈出來之前你們聽見有人說恭喜過關、順利交卷了嗎?”
徐望連忙點頭:“我不光今天聽見了,昨天還看見成績單里有一條別的隊伍交卷的信息。”昨天新信息彈出的時候徐望還一頭霧水中,今天前后一想,便關聯上了。
“對對,那個我也看見了!”況金鑫臉上出現喜色,但又本能地收斂,一看就是老實孩子,不習慣張揚,但腦子絕對清晰的,“我記得成績單里那個隊伍是323交卷,好像叫岳帥……還有什么阿南的……”
徐望看向吳笙:“關于第四個待確定的問題,我覺得可以歸到確定里了,有。”
吳笙拿起水杯吹了兩下,喝一口,微微搖頭:“還不夠。他們可能是人,也可能不是,可能是和我們一樣被迫的,也可能是自愿的,可能和我們共享那里,隨時相遇,也可能在那里的平行獨立空間,永遠不會和我們碰頭。”放下茶杯,他幽幽一嘆,“確定不了這些,就不能歸類。”
徐望看了他半晌,認輸:“這么多年了,我就服你的嚴謹。”
吳笙蹙眉,不可置信得十分真誠:“只有嚴謹?”
徐望忍住一拳揍過去的沖動,問了最后一個問題:“昨天交卷的那個隊是323,今天我們過關交卷是123,你怎么看?”
“和你想的一樣。”吳笙聳聳肩,似早已接受現實,“這意味著還有22關等著我們。”
孫江猛地坐直身體,這會忍住了沒咆哮,但一臉錯愕和絕望清楚傳遞了他的心情。
討論一直持續到清晨五點半,徐望也在后面得知,第一夜他提前被彈出后,剩下三人使用了吳笙的和與熊周旋到坐標點,之后因為沒觸發冰瀑,不得不逃下山,沒等到山腳,便被彈回現實,時間正好是凌晨五點。
這樣算一算,他們前后腳回到現實的時間差了一個小時,徐望自然早就已經沒影了,于是才有了吳笙第二天滿北京尋人的心酸。
而當天晚上,帶著況金鑫跑了一天的吳笙索性就把車停在尋人的最后一站,西五環,孫江則找個由頭離開家,躲進了一間從來沒去過的ktv。結果十二點一到,詭異的入口還是出現了,一個在車后座,一個在ktv包間的墻壁上,隨意得仿佛百無禁忌,卻如影隨形。兩分鐘后,奮力抵抗的三人同當天晚上的徐望一樣,被生生拖入。
隊友們的遭遇讓徐望寒意頓生,徹底打消了“跑路”的念頭。
討論的最后,況金鑫說:“總‘那里’‘那里’的好別扭,要不咱們給那里起個名字吧。”
孫江無語:“你過家家呢,還給那破地兒起名字?!”
吳笙和徐望倒沒意見,確切地說,名字已經明晃晃擺他們面前了——
徐望:“貓頭鷹腦袋底下不是寫了那么大一個字嘛,那八成就是它的名字,所以以后咱們就叫它……”
吳笙:“鸮。”
徐望:“能、不、能、不、搶、答。”
吳笙:“重來。貓頭鷹腦袋底下不是寫了那么大一個字嘛,那八成就是它的名字,所以以后咱們就叫它……”
徐望:“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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