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一直不大相信父母是相愛的。
小胖說,如果睡得很晚很晚,會看到爸爸媽媽親親。可他從沒看到過,于是他下定決心熬到很晚很晚,直到撐不住了,希和阿衡還是沒有親親。
可是,他們對他卻很好。他們總是含著笑看他,一直看著他,不看對方。每次,不吃胡蘿卜,圍著餐桌和爸爸捉迷藏,把爸爸惹急了,也只是伸出手做出打他的姿勢,落下時卻只是捏捏他的臉頰,認命地吃他剩下的蔬菜。每次,媽媽教他寫大字,他故意把墨全部蹭到她的臉上、衣服上,媽媽從來只是好脾氣地握著他的手繼續寫字。
身為一只才四歲的男寶寶,小寶童鞋很憂傷。他覺得,自己的爸爸媽媽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完整的家,才一直忍辱負重的。
他很焦慮,雖然不曉得四歲的男寶寶為什么會焦慮,但是他小小的背影還是給幼兒園小老師留下了這樣的印象。
第一天,男寶寶女寶寶們拔河,啊喲啊喲,寶寶落寞地瞪著大眼睛,看著童話書插圖中的白雪公主。
第二天,男寶寶女寶寶們吃點心,啊咩啊咩,寶寶落寞地瞪著大眼睛,看著童話書插圖中的灰姑娘。
第三天,中班的男寶寶和大班的男寶寶打群架,呀呀打打,寶寶落寞地瞪著大眼睛,看著被自己打倒的,爸爸媽媽會親親的小胖。
第四天,先生被叫到了幼兒園。
“為什么打別的小朋友?”先生之前特意戴了黑框平光鏡,盡量成熟,盡量慈祥地問兒子。
寶寶低著頭,吸著鼻子,不說話。
先生皺皺眉,對小胖的媽媽道歉:“對不起,張太太,今天真是太抱歉了,回去我會好好教育他的。”
張太太很氣惱:“我家小胖,在家里,我和他爸爸都舍不得打他一下的,到學校竟然被你家孩子打了,你們是怎么教小孩的?這么沒素質!”
先生的眼睛閃過一道冷光,壓下脾氣,溫和開口:“不要說您,我們在家,也從沒舍得打過孩子一下。您也看到了,不光是小胖臉上有傷,我兒子臉上也有抓傷。這件事只是孩子們之間斗氣,還請不要太放到心上。”
張太太一聽更怒了:“好呀,行,走,我們找校長去,我先生年前剛給幼兒園捐了一座樓,今天你兒子要是不道歉,我就讓校長把他開除了!”
先生表示很無奈,咳了咳:“張太太,孩子還小,不要讓他們學會這個風氣。”
寶寶撇嘴:“我才不會道歉,我沒有錯,我絕對不道歉!”
張太太勃然大怒:“走走走,今天我非讓院長給個公道,不把你兒子開除,我兒子還不在這兒待了!”
先生摘了平光鏡,大眼睛清澈生光,微微一笑:“您確定?”
園長媽媽把氏魔王父子送走時,捏了一把冷汗。
張太太一把眼淚:“老娘今天跟你們拼了,我家給你們捐了一座樓啊,結果,嗚嗚嗚,你們看他長得好看就欺負我們娘倆。”
園長媽媽黑線,幼兒園除了你家那一座,其他全是他們家捐的……
先生把兒子提溜回家塞到沙發上,冷淡地開口:“現在開始檢討,不然,今天吃外賣!”
寶寶食指相對,撇著小嘴,半天才抬起大眼睛:“我討厭你,壞希,我討厭你,壞希,壞希,阿衡不在家,你就欺負我,我討厭你!”
先生冷笑:“很好,外賣沒了,吃方便面。”
寶寶小小的身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昂起頭:“明明不是我的錯,憑什么我要檢討?小胖還扯我頭發了,我就沒哭,他都是裝的!”
先生把西裝外套脫了,平淡地瞄他一眼:“好吧,方便面也沒了,你就坐在這里,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去畫室找我。”
然后,轉了身。
寶寶把沙發上的抱枕狠狠地朝爸爸的背扔過去,哇哇地哭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了,也不想要阿衡了,你一點也不愛我,小胖他說你從不和阿衡親親,你快要給我找后媽了!”
先生頓了一下,長腿一邁,看也沒看兒子一眼,朝書房走去。
寶寶開始哭,坐著哭,走著哭,趴著哭,打滾哭,聲音越來越大,淚汪汪的大眼睛盯著書房,書房的門卻關得死死的,沒有一點動靜。最后,哭得不行了,踩著凳子爬上茶幾給媽媽撥電話,摁摁摁:“阿衡阿衡阿衡,我不是希生的,對不對?”
太太正在開會,縮到會議長桌下,條件反射:“嗯,你確實不是他生的。”
寶寶抽噎幾下:“我就知道,我要去找我親爸爸。”
“啊,喂,喂?”
寶寶掛斷了電話,收拾了玩具,背著書包,狠狠地關上門。
先生畫了會兒畫,嘆口氣,給溫家莞爾打了電話。
小寶正在他外婆懷里哭得死去活來,不一會兒卻看到舅舅拿著一只會動的小兔子玩偶蹲到他的面前,甕聲甕氣地開口:“我是小兔子,寶寶,我們來玩個游戲,好不好?”
小寶窩外婆懷里繼續抽抽:“什么游戲?”
思莞操控著小兔子開口:“找出所有和你爸爸親親的壞蛋,怎么樣?”
小寶眨巴著大眼:“怎么找?”
思莞笑了:“他十九歲時,第一次親吻的女子,曾經有一樣東西,就埋在你家園子里的那棵大樹下。”
小寶跑回了家,拿著玩具鏟子在樹下挖了很久,才發現一個鐵盒子。抱出來打開,里面是一本泛黃的日記本,還帶著泥土的氣息。
思莞走到他的面前:“寶寶,要不要舅舅念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