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顏色與周圍山巖是如此的不同,如同一個明顯的紅色箭頭標記,正告訴他們,從這里上去,你們的路是正確的。
除了那道醒目的紅色陡坡,周圍的崖壁也都呈內斜形。
村西南的巖壁傾斜得特別厲害,像是隨時都會坍塌下來一般,光線也特別黯淡,看那黑暗深處,似乎漸漸呈一個弧形,像一個巨大無比的黑洞。
卓木強巴看到這些,已漸漸在腦海中勾勒出整個村落的地理環境。
他們此刻身處的空間,可以比擬成一只無比巨大的鞋的內部,眼前的村莊坐落在鞋底靠腳尖的位置,他們頭頂就是鞋面,巨大巖層傾斜過來,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而鞋跟處被那片噴射種子的怪異植物所阻擋,隔絕了大部分野生生物。
他們要攀爬的大巖壁,就在一側鞋幫的位置,另一側鞋幫,則是成片的森林與地下海相接。
“是了,如果說我們已經快抵達整條裂隙合口處,那么這片原始森林與海的距離就十分的接近,先前我聽到的浪濤聲不是錯覺!如果繼續往西南向走會怎么樣?
是兩側的巖壁合攏過來,最后窄得人體無法通行;還是像我們來時那樣,巨大的巖層下,是無盡黑暗的地下海?”
看著眼前獨特的環境和可以上行的通道,卓木強巴思緒萬千。
“熔巖堆積!”
胡楊隊長大聲道,“就是這里了,只有這里,我們才能爬上去了。
只是不知道,里面居住的人會不會允許我們通過。”
張立道:“要是里面的人都說古藏語就好了,起碼可以交流,就怕他們不是戈巴族,而是別的什么人。”
岳陽道:“別忘了那個瘋子,里面居住著戈巴族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不如我爬上墻去偵察一下。”
亞拉法師道:“不行,如果這里是戈巴族人的地界,觸碰任何東西都有危險。
你看墻上那些鐵矛,這里濕氣這么重,一點銹跡都沒有,說明上面涂了東西。”
巴桑道:“我們就這樣進去好了,如果他們敢動手,就干掉他們!”
“啊?”
眾人聞大驚。
唐敏道:“我們本是來求助的,如果一見面就動手那豈不是……”
巴桑看著眾人驚恐的面容,道:“用武力懾服他們,有什么不好嗎?”
亞拉法師道:“當然不好,首先,我們的武器未必能強過蠱毒,畢竟誰也沒見過;其次,就算用武力震懾了他們,他們豈肯全心全意醫治強巴少爺。
不如,讓我前去探探。”
卓木強巴點頭同意,那些機關陷阱想來法師能夠避開,如果有危險,亞拉法師也能退避。
亞拉法師放下背包,身影投入石墻,一閃而沒,其余的人望著法師消失的方向,翹首以待。
不料法師這一去,竟然音信全無,半晌也沒有回音傳來;想與他聯絡,又怕亞拉法師在暗中潛行,通訊會暴露了法師的身形。
在漫長而焦急地等待了十來分鐘后,眾人才聽到亞拉法師在通訊器里說道:“沒有機關,沒有危險……大家,趕快進來吧,進來看看吧……究竟……究竟發生了什么呀!”
那聲音,仿佛不像一位五六十歲的老者,而更像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語氣中難以掩飾的驚喜,讓大家的心情也激動起來。
唯有呂競男聽出亞拉法師最后那句話里的巨大失落,里面肯定發生了什么他們無法想象的事情。
鐵矛林中石墻陣列,通道曲折蜿蜒,狹窄處往往只容一人通過,但這絲毫阻擋不住大家進入的迫切心情。
繞過最后一堵擋路的墻之后,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看到了,一副完全無法想象的畫面……
視野完全被一片綠色所占據,他們仿佛突然從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中,來到了一片今人艷羨的世外桃源。
在這里,參天的巨樹森林被人為地平整為一方沃土,芳草碧連天,秀竹翠映泉,稻苗油綠,果樹黛青,緋紅的桃花,銀白的梨花,好似鉆石星辰般點綴在這翠綠的草毯上。
他們身后那一排插滿鐵矛的灰色石墻,仿佛是一道天堂與地獄的分界線,將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分割開來,更像是一場魔術,帶給這群意外的訪客夢幻般的視覺感受。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里的建筑,若說這里的植物和環境變化讓這群剛從地獄中鉆出的人心情難以平復的話,那么,這里建筑帶給他們的,就完全只有震驚了,連亞拉法師,也難以遏制地震驚。
所有人的第一感覺都是,無法形容,難以置信,因為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建筑模式——一行行金色木板搭建的木屋,就像一行行樺樹整齊地排列在田間地頭;紫羅蘭似的藤蔓植物像掛簾般鋪在屋頂,翠綠的竹林像柵欄一般將它們小心地包裹在其中。
每一排木屋都嚴格按照標準的幾何圖形對稱分布,木屋兩側田地的大小也是完全對等的,好似鏡中成像。
從總體來看,這座村落就好像一柄巨大的展開的折扇,那些木屋的盡頭都合在一起,就像折扇上的一道道扇骨,木屋之間的田地則像是扇骨與扇骨之間的折紙。
另有一道淺綠色的分界線將翠綠的扇骨和油綠的折紙分隔開來,那是一道約三十余米寬,呈“s”形環繞著木屋和田地的草帶。
無數的水渠從草帶和田地正中穿過,最后從折扇的頂端流出,匯成一條大河。
每一排木屋的結構也完全一致。
最靠近村落外圍的木屋最大,往里則縮小,但都分為上中下三層,每一層都有走廊可以走通所有的房間。
從房間外側的棱柱看,所有的房間都呈完美的六角形,只是大小高低略有不同,它們像蜂巢一樣緊密地排列在一起。
在那一道道呈放射性排列的木屋與木屋之間,每隔上百步,就有一座木質天橋將兩排木屋連接在一起。
不知道古人采用了什么技術,數百米跨度的木質天橋,下方竟然沒有橋柱、橋墩支持,完全是懸空架設。
天橋上也長滿了五彩紛呈的藤蔓植物,上千座懸空天橋縱橫交錯,遠看上去就像由植物花卉構成的空中走廊。
數十米高的金色木墻就樹立在眼前,上面的神秘彩繪和精心雕飾的窗欞門框清晰可見。
就這么突兀地矗立在眼前,然后向遠方無限延伸。
無數不知材質、大小不一的軟管從這些金色木屋的最下兩層的邊壁伸展出來,同那些藤蔓植物一樣,在竹林中若隱若現。
小的在風中輕擺,大的就像一條粗壯的機械腿,直插入地。
那些金屬軌道則從木屋的腳下延伸,無數軌道交織在一起,就像覆蓋在田地上的一層細細的金屬網。
網端延展開去,最終探到了村外——那個充滿危機的昏暗森林之中。
看著那一條條軌道,卓木強巴感覺自己好像站在一列巨大的金色火車面前,車頭面向自己,車身無限延伸。
這輛通往天國的列車碾過了歷史,正轟鳴著要向遠方駛去。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它的同伴,它們搭載了無數靈魂,將要駛向幸福的彼岸。
其余的人也完全被眼前的建筑群征服了。
雖說看上去有些怪異,但無疑,它們是雄奇、壯觀、美麗的。
那些建筑像是血脈賁張的巨人膀臂,那些天橋像是縹緲朦朧的空中樓閣,那些田野和果樹更像世外桃源中所有,而這一切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這個神奇的村落就這樣安靜地臥伏在巨大的山崖下,獨自享受與世隔絕的平靜。
不過很快,大家又發現,這個村落安靜得有些詭異。
除了大自然涌動的風聲,潺潺的水聲,林木和草甸發出的沙沙聲,竟然再沒有別的任何聲音。
緊接著,亞拉法師的一聲嘆息,將他們從美好的臆想中帶到修羅之地。
亞拉法師從遠處走來,搖著頭道:“沒有一個活著的人。”
停了停又道:“沒有一只活著的動物。”
所有的人心頭一涼,這才注意到,荒草叢中,隱約可見森森白骨;那木屋圍欄內側,似乎也攀附著姿態各異的骸骨;那些金色木屋遠端,也有不少黑色的線條,似乎是被焚燒后的痕跡。
趙莊生走了兩步,突然踩到一個圓骨碌的東西,嚇得他趕緊甩腳一踢,一個顱骨呈拋物線飛了出去。
看到這幅場景的一剎那,卓木強巴頓時就想起了蒙河那個瘋子所說的話:“所有的羊,都被咬死了!所有的人,都被咬死了!”
如今身臨其境,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上心頭,那句話的殘酷,竟是如此讓人難以接受!
唐敏失聲道:“這里,究竟發生過什么?”
這座寧謐的村莊,竟然是座死村,屋舍原封不動地保留著,卻沒有一個活物,站在空曠的田間地頭,看著滿地的白色骸骨,大家感到一陣陰冷。
“我們進去看看吧。”
帶著敬畏和無數疑惑,卓木強巴走向那高大的金色建筑。
吃力地推開兩扇沉重的木門,“吱……嘎……”的聲音被屋內寬闊的空間放大了,他們仿佛推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落入眼中的一片狼藉又一次讓他們驚呆了。
“這是……”
“我就知道是這樣!”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
屋內根本就是一間巨大的工廠廠房,寬七八十米,進深數百米,中間似乎只是加了些支撐柱,另一道大大的門只有個門框,直接和后一間廠房相連。
廠房內凌亂地堆砌著各種木殼機械,它們東歪西倒,破損嚴重,里面的零件、機簧就像被炸開肚的內臟,散落一地,卻藕斷絲連地與外殼接在一起。
一看到這些破爛不堪的機械,張立頓時就興奮起來,像發現寶庫的貪婪窮鬼,眼睛發光,在那堆破爛的機械中來回奔跑,嘴里不住地大聲叫道:“雖然是木制外殼,但里面的大多數零件是鋼鐵材質!不!是合金鋼,比鋼更輕,延展性和堅固性都更好!”
“哈哈!是扭矩彈簧,他們也發明出來了!”
“這是卡力卯榫……這是履帶鋸齒……這是滾耙……這是……”
戈巴族村二
岳陽和趙莊生一左一右跟在張立身后,雖然他們也看到了,但卻不像張立這樣興奮,趙莊生更是只看到一大堆零件,卻叫不出名字。
岳陽不禁問道:“這些東西,是用來干什么的?”
張立一轉身就抓住岳陽,搖晃道:“你這都看不出來?
你這都看不出來!”
接著咧嘴大聲道:“這就是自動化機械啊!看到那些軌道沒有?
這些機械下面的咬口,它們能在那些軌道上來回移動,全自動的,太令人驚訝了!而且他們采用了一機多臂,換上不同的機械臂,這些機械就具備了不同的功能!這是耕田的,插秧的,這是收割的,打谷的,這是伐木的。
應該還有采石的,這里沒有,不在這間屋子,這是切削金屬的,這是……是拾蛋的?”
看著那些完全破裂得不成形的機械臂,張立卻能飛快地說出它們的用途,越看越覺得奇妙,越看越佩服古人的智慧,最后傻笑道:“我就知道是這樣。”
他捅捅岳陽,又捅捅趙莊生,道:“你們知道嗎,我第一眼看到這一行行的木屋建筑,我就在想,這個村落,完全可以看成是一個大工廠,這些木屋全都排成行,就像一條條生產流水線,從原料的采集、摘選,到加工、深加工,最后組裝成形,哈——完美!”
趙莊生檢查了破爛的機械后,道:“好像沒有電力裝置啊,這些東西,是怎么動起來的?”
張立往趙莊生肩膀上重重一拍,大聲道:“這正是古人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他們用最簡單的原理,最簡單的零件,卻能組合出高度自動化的機械來!你們小時候有沒有玩過這樣一種玩具,它們被造成各種玩偶,背上有個發條,擰幾圈,它們就能自動來回走,有些還帶動聽的音樂!還有那些上發條的鐘,擰了之后,能走一天……這些機械,就是用了同樣原理,有了扭矩彈簧,卡力卯榫,加上這些合金鋼有極強韌性,它們能為這些機械提供大量的能量,完全是機械能與機械能之間的轉化。
它們內部似乎有個自動判讀裝置,當動能不足時,就要自動回到這里,這里一定有個地方,可以為它們上發條,嗯……或許在更里面,這些機械,像是被攔在半途……”
“奇怪,既然機械技術如此發達,為什么要造成木殼的呢?”
岳陽的一個問題,頓時讓張立啞然。
肖恩和胡楊隊長等人則走在工廠的另一邊,這里有巨大的生物骨骼,像標本一樣被擺放在巨大的案頭上,旁邊有一大團褶皺的帆布樣物體。
肖恩看著那骨骼感慨道:“這可真是,龐然大物啊!”
胡楊隊長道:“這是什么?”
肖恩道:“某種生物的——尾椎。”
“尾椎!”
胡楊隊長變了聲調。
這兩米多高,十余米長的東西,竟然只是尾椎!那那種東西,生前究竟有多大啊!
“嗯。
是一種海洋或是兩棲生物。”
肖恩去拿那堆帆布樣物體,發現這堆東西的厚度遠超預估,“啊哈”一聲,找到邊緣,竟然有接近半尺厚度,肖恩吃力地舉了舉,試了試手的觸感,看了看周圍的工具,然后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我們乘坐的蛇形船的原材料了。”
“真的?”
呂競男道,“蛇形船的外殼可沒有這么厚。”
肖恩道:“一定用了特殊工藝,讓這些皮革脫脂,削磨之后,才形成那種無比堅韌的外殼的。”
想了想,又愕然道:“如果要捕獵這么大的生物造船,需要非常強勁的武器和工藝才行啊!”
他抽出一把匕首,朝著那皮革狠狠地刺下去,結果就像刺在一個硬橡膠球上,皮革向下凹陷,卻始終刺不破,最后肖恩頹然道:“這可比捕鯨難多了!”
說完,他回頭看看大門,這些船造好后,應該就能直接下水。
卓木強巴跟著亞拉法師,敏敏跟著卓木強巴,巴桑跟在后面,他們四人走的又是另一條路,他們跟著地面散亂的白骨,橫向朝著廠房的邊壁走去。
這里有道獨木梯,看起來還是可升降的,沿著獨木梯,就來到了第二層,他們走進一間緊鄰房舍,從一些擺設飾品和衣物推斷,他們愈發肯定這是一個戈巴族人的村落。
屋中有一具枯骨,顯然是具女性骨骸,跪著蜷曲在地,懷中還緊緊抱著另一具嬰兒尸骨。
窗外遠處則有一具匍匐的尸骨,那人手骨伸直,顯然倒地后還爬行過一段距離。
亞拉法師分析道:“這村莊外遍布荊棘,背靠山崖,頭頂又被那霧狀植物籠罩著,可以說得天得地,大型禽獸根本無法闖進來。
還有,從這些白骨衣物的腐朽程度來看,這里的人至少死了有三四年了,卻還保持著死前的狀態,也就是說,在這三四年內,除了植物,沒有任何活動的生物來過。”
巴桑道:“從尸骨的位置來看,這些人都在慌亂地逃跑,朝各個方向逃的人都有,可是兇手堵死了所有的出路,一個人都不肯放過。
不管男女老少,就連嬰兒也未能幸免。
他們……死于屠殺!”
說著,巴桑心頭一陣恐懼,仿佛捕捉到什么,他們也曾遭遇過那種慘絕人寰的屠殺啊!
亞拉法師點頭道:“沒錯,這里的人,應該死于一場午夜屠殺,前面屋舍內,還有好幾具在熟睡中的骨骸。”
卓木強巴道:“房屋中的家具、器皿、衣物等一應俱全,沒有財物被搶走,就連掀翻的桌椅板凳也只是逃跑的人們在大力沖撞下造成的。
但是那些機械的東西,卻被破壞得很徹底,人畜更是無一幸免,這究竟是……”
敏敏道:“會不會是那些東西殺了村里的人呢?”
她抬頭朝著那團紫色煙霧努嘴。
亞拉法師道:“不會,我說過了,這里是古人精心挑選過的地方,背山靠水,在原始叢林中占有地利,而頭頂的那一片青天,有著防御空中猛禽的作用。
如果這些人是被那種飛絮所殺,不可能造成大范圍的人員驚恐逃亡,它也不能讓人即刻死去。
說不定,那些噴射飛絮的植物,正是這里的村民用來防御外來生物的一種手段。
還有,看到那圍欄里羊的尸骨了嗎?
它們死前并沒有驚慌地四下逃散,而是被圍困在一個小圈子里,尸骨都層疊在一起,這是典型的屠殺手法。
至于人為什么慌忙逃竄,我想應該是前來屠殺的兇手不能和人進行十分有效的溝通,所以兇手并沒有把村民驅趕到一起,而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所有的人都殺死了。”
卓木強巴似乎從亞拉法師的話里聽出了什么,驚愕道:“動物行為?”
巴桑道:“沒錯。
尸骨上有咬痕和抓痕,看來兇手擁有鋒利的爪牙,從這些逃跑中死去的尸骨位置來看,兇手還擁有可怕的速度和敏捷的身手。
一次性圍殺這么多人,一個也不放過,我想兇手在數量上有明顯的優勢,而且善于群體作戰。”
卓木強巴轉頭問敏敏:“還記得那個蒙河的瘋子說過的話嗎?”
敏敏道:“啊!難道是……”她想起他們曾經作出的推論,那群襲擊過巴桑的生物,那群屠殺了戈巴族村落的生物,擁有與人類相當智慧的可可西里狼,或者應該說是香巴拉的狼。
大家又看著巴桑,看他能不能從眼前這一幕中回憶起什么。
可是巴桑面無表情地漠視著眼前的累累枯骨,顯然這場景還不足以激發他那深藏的回憶。
敏敏道:“如果說,是被屠村的話,那個瘋子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還有,比村里的人數量都還多的兇手,是從哪里來的?
它們如何穿過這黑森林到達這里?
為什么會突然屠村?
屠村后又去了哪里?”
敏敏提出的一系列問題,讓大家都感到不好回答,目前他們只是推測,沒有任何線索。
“咦?
這是?”
只聽一通“哐啷啷”聲響,亞拉法師從一張床榻下牽出一條粗鐵鏈,他俯身看去,鐵鏈的一頭并非拴在床腳,而是與支撐整個建筑的支柱系在了一起,而手中的這條小指粗的鏈圈,仿佛被極大的力道,生生地掰裂開來。
亞拉法師愕然望著卓木強巴道:“太奇怪了。”
卓木強巴神色凝重地看著那條鐵鏈,道:“確實很奇怪。”
敏敏道:“與狼同居!我們早該想到,你們,為什么覺得奇怪呢?”
卓木強巴拉過她的手道:“不應該有鐵鏈。”
敏敏道:“可是,我記得鄉間的大狗,不都用鐵鏈拴著嗎?”
卓木強巴道:“敏敏,戈巴族的與狼同居,絕非你想象的那樣。
鄉下人拴狗,是為了防止陌生人被咬傷;在人跡罕至的牧區,藏民是不會用鐵鏈子將自己的狗拴起來的。”
敏敏似乎聽懂了,道:“是怕限制了它們的活動自由,無法驅趕小偷或野獸吧?”
卓木強巴道:“更重要的是,我們將那些狗看做我們自己的家人,沒有人會在家人的脖子上套一個圈,再用鏈子拴起來的。
更何況與狼同居的戈巴族人,傳說中他們與狼的關系,似乎比家人還要密切。”
敏敏看了看地上的粗鐵鏈,道:“那這些鏈子……確實挺奇怪的——啊,你說,會不會是它們……”
卓木強巴搖頭,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他不愿輕易下結論。
轉而道:“不知道,看來這里還藏著許多謎團啊,我們恐怕得在這里歇一陣。
這樣,巴桑,你去叫上肖恩,你們和張立、趙莊生把這些尸骨都埋了吧,然后你告訴胡楊隊長,讓他和競男和岳陽在建筑外搜索,我們在建筑內搜索,看看有沒有別的什么線索。”
底層除了巨大的生產作坊就是柵欄圍成的牲畜欄,二三樓分布有客廳、臥室、管家室、貯藏室等,那些橫梁、額柱、門楣上都畫著或雕刻著精美的圖案花飾,上下的樓梯都是用整根剖開的原木截成鋸齒狀做的。
只有器械被毀,大多數居民家里的擺設、器皿都完好無損,看起來根本不像發生過一場屠殺,但正因如此,這里的一切反顯得更加詭異。
更讓卓木強巴憂心忡忡的是,每個房間都有鐵鏈,每道鐵鏈都被掙斷了,卻沒有發現一具狼或是獒的尸骨。
最后,他們在第二層一間被焚燒過的大木屋內查到些殘存的線索。
這里竟然是一處祭壇,下層是議事廳,上層有文獻資料,看到那些寫在羊皮上的金銀描寫的古藏文,卓木強巴等人激動萬分。
雖然大部分已被燒毀,但這畢竟是對歷史的記載,對一個文明來說,這就是最重要的資料了。
大部分經卷是用金銀汁涂寫在羊皮卷上,也有更早的卷軸和他們看到的古格卷軸一樣,是寫在狼皮上的。
通過亞拉法師他們的細心閱讀,對這些卷軸總算有了個大概了解,這些卷軸是村里的村志,從一千多年前斷斷續續記載至今。
這個村,竟然也叫工布村,只是后來改了個名字,連亞拉法師也無法正確翻譯,隱約含著“最后的”那樣的意思;這里的人采用了一種火空海的紀年,亞拉法師看過之后說,這種紀年和他所掌握的那種火空海紀年有些許不同,不過大致推算下來,應是從朗達瑪禁佛的那一年開始。
村志中并沒有書寫他們前往香巴拉的原因,只是淡淡提了一筆,智者們決定放棄,循著前人留下的痕跡前往香巴拉……而那些堆積在巨人腳背的瑪尼堆竟然是在他們來之前就有了的,是更古老的人留下的祭拜之臺,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
顯然以前的人們是能讀懂古象雄紀年的。
這個村落的人是自愿留下來的,他們將守護著香巴拉的第一層,并為迎接后來的勇士做好準備;而與他們同時進入這里的更多的戈巴族人,則繼續往上,最終在第三層平臺停留下來。
工布村的村民一直守護著村落和通往上一層平臺的唯一通道,最終歷史結束于四年前……
村志中記載的大多是祭祀、天災,或神跡顯靈等重大事件,其中幾條引起了法師他們的注意。
在某某年……族的人從天梯下來,借走了多少多少糧食;某某年……族的人來宣布了……消息……國的國王召開……在……年,村里派出多少人的使者前往香巴拉圣壇參加重大的儀式,并于什么時候回來了多少人……
根據這幾條信息,他們知道,這香巴拉并不止有這一個村落。
在平臺的二、三層,有更多的更古老的民族存在,竟然還形成了王國,并不止一個王國。
也就是說,流傳于世的香巴拉王國,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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