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血池
傳說瑪雅人一共有十三顆真正的遠古便存在的水晶頭顱,誰能收集完整那十三顆水晶頭顱,就能看到神的奇跡。
現在出現在世上的真正的水晶頭顱一共有三顆,一顆在大英博物館,一顆在法國圣巴黎,還有一顆于美國失竊,至今下落不明,其余有無數的仿冒水晶。
我想,我們眼前的這顆水晶頭顱,應該是其中之一。
死神的殿堂
從滿是泥沼的水道里爬起來,方新教授松了口氣,對卓木強巴道:“現在你可以理解,為什么皮埃里前輩要花那么多心思,在那個地坑里做那么多機關了吧。
如果我們連那些簡單的機關都無法破譯,那么,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走出這座地宮,他也就沒有必要為我們指路了,就在那地底下等死,比現在要舒服一百倍。”
卓木強巴不由得對這位探險的先驅肅然起敬,他看了看周遭,此時身處一個狹小的通道內,更像一個通風口,水槽里的水已經消失了。
他驚訝道:“奇怪,剛才那么大的水,怎么會不見了?”
亞拉法師站在他們上來的地方,道:“你來這里看看就明白了。”
卓木強巴探頭一看,只見下面的水好像地底的暗流,正快速地向前流動,他問道:“怎么會這樣?”
突然又醒悟過來,“石門被打開了,下一層的水正在退去!”
亞拉法師道:“不錯,如果我們晚上來一分鐘,就隨著這退去的水流被沖到第八層以下,而且再沒有上來的機會了。”
卓木強巴提出一個心中的疑惑,問道:“上師,在水里看見那個骷髏頭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怕呢?”
亞拉法師微笑著打了個機鋒道:“心中無魔,則無所懼。”
卓木強巴道:“這也是密修的成果嗎?”
亞拉法師沒有回答,不知道是后怕還是力氣耗盡,亞拉法師身體晃動了一下。
卓木強巴沒有留意,心有余悸道:“真是太兇險了,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唐敏也站起來了,她睜大眼睛告訴卓木強巴道:“比下面兩層好多了,這座地宮是越往下越可怕的。”
卓木強巴不信道:“怎么可能?
這一層我們可是九死一生才上來的。”
唐敏不服氣道:“哪一層不是九死一生,你是傻人有傻福。”
方新教授道:“是真的。
瑪雅人的九層地獄,本該是倒金字塔型,可是通過我們研究分析,這座地宮卻是一整個金字塔,露出地面部分約占三分之一,也就是我們在白城看見的大金字塔,這地底還埋著三分之二。
一層比一層危險,顯然利用了尋寶人的貪婪心理,誰不想找到更多的財寶呢,機關越是危險,就越容易讓人覺得下面有更大的寶藏,結果下去的人,就再也上不來。
從我們看到的那些枯骨來估計,這座地宮應該早就被人掏空了,如今只剩下這些機關,一座不折不扣的吃人墳墓。
是這樣的吧,亞拉法師?
法師?”
亞拉法師苦笑一下,忽然一個趔趄,竟然栽倒在地,昏迷過去,卓木強巴離他最近,趕緊將其抱住。
唐敏拉開法師的手臂,“呀”的一聲道:“他中毒了!”
亞拉法師手臂處的擦傷已經烏黑,乳黃色體液向外滲出,看來是在幫助卓木強巴他們躲避刺矛時受的傷,加上將手伸入那滾燙的石壁中拉動機關,毒已經侵入體內。
方新教授道:“幸虧是千年以前的毒,很多毒性物質已經降解,否則,這毒應該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怎么樣?
有什么辦法可以幫助法師?”
他問著唐敏。
唐敏道:“不知道是什么毒,從傷口的反應來看,與蛇毒很近似,應該是從毒箭蛙或毒蛇身體上提取的毒物。
但是我們沒有解毒的血清,我只能給他打一支中和神經毒素的緩解劑,再用點蛇膏看有沒有效果,但是不能根治,恐怕得靠法師自己的身體來解毒了。”
唐敏為亞拉法師作了簡單護理,將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卓木強巴背負起亞拉法師,三人繼續前進。
這個狹小的通道只有不到十米長,出口是兩個直徑不足一米高的圓洞,中間由一根豎放石柱分開,外面同第六層一樣,燈火通明,到處都點著牛角杯一樣的火把。
出口比地面還高三米,卓木強巴和唐敏先下去,然后接住了亞拉法師,待方新教授下來,他們才看清,這條通道的出口,竟然是一個人工雕刻的碩大的石骷髏,他們的出口就在骷髏的眼窩里。
死神阿赫·貝奇,月亮女神的哥哥,太陽神在地獄里的化身,瑪雅人心目中的地獄之王,是地獄里九位夜神的統領,是在瑪雅文獻中出現第二多的神靈,僅次于雨蛇神庫庫坎兒。
它的形象有時是佝僂的老者,有時是手腳如鷹爪、無牙的老婦人,但最多的時候還是同世界上大多教義一樣,就是一具骷髏。
它手里拿著神明的審判之杖,身上掛著響鈴,美洲豹神是他的得力助手。
這些都是卓木強巴從惡補中獲取的資料,此刻真的站在死神的殿堂,才感覺到瑪雅人對死神的敬畏和恐懼,他們將這一切都用他們自己的建筑表達出來。
大廳的火炬都在五米以下,而大廳的拱頂隱藏在深深的黑暗之中,整座大廳,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雕像、圖畫、裝飾,都與骷髏有著關聯。
那些牛角杯火炬,是被骷髏握著的;墻壁上的淺浮雕,是巨大的骷髏頭,或完整,或只有上半截,每一顆牙齒都被工匠們雕琢得有模有樣;能看見的一些黑色壁畫,也是或站或坐的骷髏,寫實的,抽象的,形態生動得好像它們是有生命的骷髏;門廊間被雕刻成一個個張開大嘴的圓形顱骨,人們需要在這些顱骨的口中鉆進鉆出;撐起大廳的柱子是一根根整齊的肋骨,讓人感覺到行走在一個巨人的胸腔骨架內;大塊的地板每方約有十五平米,上面全是骷髏奴隸被鞭笞、被動刑的浮雕圖案。
方新教授將這一切記錄在電腦里,聲稱這是他見過的唯一使用骷髏裝飾的藝術殿堂。
他們走了很久,見到很多大型小型的骷髏雕像,這一層比他們想象得更為巨大,皮埃里的筆記里有記載:“死神的殿堂無疑是整座地宮里最宏偉、最豪華的殿堂,我從來都不敢想象,用骷髏能堆建起這樣讓人折服的宮殿藝術(缺)。
這里有幾個地方令人印象深刻,我將其羅列在下(缺),奇怪的巨大生物骨骼(或是石雕?
)——殉葬坑——星空——(無法辨認)。
它們之間相距很遠,我想,上去的出口應該是這些地方的某一處,或許,這一層還有我未能探尋到的地方。
因為我是懷著激動的心情奔跑下來的,跑過很多房間后才想起記憶上去的路,可是我已經找不到下來的位置了——”
卓木強巴心中暗道:“這位皮埃里前輩,該不是在拿我們尋開心吧,每次到了關鍵地方,不是突然掉下去,就是不記得了。”
方新教授將畫面切換至他們已經經過的地方,只見電腦繪制出一幅平整的二維圖形,方新教授道:“看見沒有,整個邊壁都在同一直線,我們就像走在一個巨大的房間,無法丈量它的長寬,瑪雅人將它分割成一個個小房間,每個房間約有幾十米高、數百米長不等,而皮埃里提到的地方,我們還一個都沒看見。
讓我嘆服的就是瑪雅人的想象力,竟然能制造出這么多造型相同又各具風格的骷髏形象。”
卓木強巴背負著亞拉法師點點頭,唐敏放下亞拉法師的手道:“呼吸、體溫、脈搏都還算正常,暫時不會有大礙。”
當他們三人又穿過一間房屋時,終于發現一座別具特色的房間了。
這間房的周邊裝飾和其余房間沒有什么兩樣,只是房間正中的巨大雕像讓人驚奇,對現代人來說一點也不陌生,那是一幅屬于某種恐龍的骨架,直立高四至五米,體長十幾米,可是這種化石出現在瑪雅人的地宮中,就不得不讓人覺得驚奇了。
卓木強巴望著恐龍化石道:“這是……暴龍吧?”
他在博物館里看見過。
方新教授在近處研究之后道:“確實是化石,具體是什么種類還不太清楚。
這可很奇怪了,瑪雅人怎么會從地底挖出這樣的東西?
你們看,雖然到處都是破損的痕跡,但總體還是很完整的。
他們刻意挖出來并將這具化石骨架組裝完全,這……”他恍然大悟道,“這一定就是皮埃里看見的那個奇怪生物骨骼,因為他不了解化石,所以無法判斷這是石雕還是骨骼。”
“這是恐龍啊,皮埃里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卓木強巴知道,上幾個世紀的探險家都是學識淵博的人,在他看來,恐龍這種常識問題,現在連小學生都知道。
方新教授查閱了資料道:“不奇怪,你看,恐龍這個詞是1841年才被提出來的,而那時皮埃里已經去世了。
按照他的說法,下一個地方離這里很遠,我們一路仔細地找過去,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上去的路。”
卓木強巴將亞拉法師向上挪了挪,以便能更好地背負著他。
剛準備走,聽到“喀嚓”一聲,他小心地轉過頭來,緊張又懷疑地盯著身邊這具巨大的恐龍化石,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確信那化石不會有什么異動,這才開始去大廳四周尋找可以上去的通道。
三人筋疲力盡,幾乎掘地三尺,每一個骷髏雕刻,每一個肋骨角落都找遍了,沒有發現任何可以上去的通道,機關倒是碰到不少。
一次唐敏觸碰到腳下的機關,她身前的骷髏雕塑突然打開了胸腔,差點把唐敏整個兒拖入體內,嚇得唐敏驚聲尖叫。
那次之后,唐敏就緊靠在卓木強巴身邊搜索,自然要浪費一些人力資源。
最后,方新教授也道:“看來不在這里,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但是路上我們也要看仔細了,說不定就在路旁。
前輩記載的內容確實很奇怪,星空?
你們知道星空在英文里還有別的什么意思嗎?”
在同一層的另一個地方,十來名游擊隊員正在圍觀方才索瑞斯看的那塊巨大白石硯,這方一人多高的石硯,又像一塊無比碩大的棺材蓋板。
硯臺內有許多土褐色的粉末,頗似干涸的血,游擊隊員看得直搖頭,沒人說得出它的用途。
一聲慘叫,韋托心頭一緊,不知道哪個倒霉鬼,又碰到機關了,他陡然轉身大罵道:“不是排成隊的嗎?
怎么會碰到機關的?”
身后一名游擊隊員面色慘綠道:“不是機關,布克他,布克他……他是被老鼠拖走的!大、大、大老鼠!我從來就沒見過那么大的老鼠!”
韋托賞他一記耳光,怒斥道:“老鼠能有多大?
能把人拖走了?”
那名游擊隊員委屈地捧著浮腫的臉,低聲申辯道:“是老鼠,真的是老鼠,從來沒見過那么大的老鼠。
是老鼠,真的是老鼠……”
韋托罵罵咧咧地,猛抽雪茄,以此緩解心情,沒走出兩步,“嗤”的一聲,從正前方躥出一條巨蟒,韋托被嚇得煙都掉地上了。
他身后四名手下同時開槍亂射,總算打死了這條蛇,同時角落里身影一閃,好像是另一條大蛇鉆入了黑暗之中。
巴薩卡提醒道:“隊長,好像這一層不只有機關,還有許多大型生物,森蚺,那是森蚺啊。
而且,又有些人走進岔道,現在都還沒找到,多半已經……”
韋托一腳狠狠地踩在雪茄煙頭上,道:“他媽的,這鬼地方,如果這一層還沒有東西,我們就……就……就不找了!”
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不能繼續朝危險的地方前進了。
“反正已經找到了這個地方,下次多帶些人馬,我就不信砸不爛這些機關!”
韋托這樣想著。
“回去是明智的選擇,你們早該回去,現在已經晚了。”
黑暗里傳來陌生的聲音,所有游擊隊的槍口都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什么人!”
韋托一身的肥肉都在跳動,他厲聲問道。
索瑞斯從黑暗中現身于燭火下,那半張如魔似鬼的臉讓游擊隊員心中一驚,莫不是遇到了千年老僵尸!索瑞斯笑道:“利用血池開啟死神的殿堂,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
我需要三具活尸、三具死尸、三張人皮、三副內膽,很高興你們能為我提供這些材料。”
韋托雖然不明其意,但是笑聲中的殺伐之意他還是聽得出的,他一揮手道:“管你是什么人,沒有人敢攔在我們游擊隊的前面,去死!”
命令一下達,槍聲立即響起,索瑞斯“嘿嘿”一笑,如一個幽靈般閃入了黑暗之中。
韋托指揮手下道:“你,你,上去看看。”
兩名游擊隊員拿著槍,小心翼翼地朝索瑞斯消失的方向靠攏,然后也消失在黑暗之中,過了十來分鐘,既沒有動靜,也沒有回音。
巴薩卡大聲詢問道:“喂,人到哪里去啦?
斯庫特,蘭德,回答我!”
四周燭火搖曳,安靜得可怕。
巴薩卡親自帶了四名游擊隊員,提心吊膽地朝著前兩人消失的地方探尋過去。
韋托看得清清楚楚,五人進入黑暗,突然槍聲大作,在火光中韋托看見巨大的黑影和渺小的人影重疊在一起,然后槍聲消失了,人聲也消失了。
韋托端起手中的機槍,對著黑暗一陣掃射,卻什么都沒有,他顫聲道:“媽的,邪門兒!”
“啊!”
韋托的身后突然又傳來慘叫,韋托轉過那肥大的身軀,頓時驚呆了……
卓木強巴三人邊走邊尋找,不知過了多久,方新教授突然指著電腦道:“我們轉向了。”
“什么?”
卓木強巴問。
方新教授答道:“你看,我們先前是走的西東向,從這座大廳起,如今轉為南北向了。”
卓木強巴問道:“那是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道:“我想,這一層一共被分為四塊大的區域,方才我們經過的所有房間,應該是屬于南區的,以有恐龍化石的房間為中心,兩邊對稱分布,大廳的數量和造型都相似。”
“什么!”
卓木強巴大聲道:“導師的意思是,我們走了這么久,才走了這一層的四分之一!”
方新教授道:“恐怕是的,我想,要找到上去的通道,我們至少需要花一天的時間來探尋這所有的大廳。”
聽完教授的話,唐敏有些無力地斜靠在卓木強巴身上。
從七層迷宮起,就沒吃過東西,后面爬懸梯,攀女神像,長時間地深水尋路,體力消耗太大了。
方新教授也注意到這個問題,說道:“要不然這樣,我們對沿途大廳的檢查可以不用那么細致,主要針對皮埃里提到的那幾個房間,我認為那四個大廳應該都是四個區域的正中心位置。
我們到下一個中央大廳,就休息一下,體力消耗太大了,如果再不休整,身體吃不消。”
卓木強巴和唐敏都點頭同意,三人繼續北上前進。
如今這南北朝向的大廳與方才東西向的大廳有明顯的差別,方才東西向的所有大廳,都是以墻面的浮雕骷髏頭為主,壁飾為黑色骷髏奴隸的形象;而此時的大廳中,以巨大的骷髏石雕為主,他們在一座大廳里,發現了一個高達五米,重逾百噸的骷髏頭骨。
瑪雅人將頭骨外形雕刻得逼真,內部卻是實心的,頭骨是在一整塊白巖上雕成的,難以想象瑪雅人是怎么把這么沉重的巨巖送到這一層來的。
終于,在他們邁過一個骷髏頭骨的后腦,從頭骨眼窩處到達下一個大廳時,眼前出現了殉葬坑,與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殉葬坑
中央大廳比周邊大廳寬大不止三倍,原本平整光滑的地板,像塌方的地下鐵工程般四處都凹陷下去,形成一條條長方形坑道。
方新教授用儀器初步測量了一下,這些坑道寬三米,高五米,長度在一百至一百五十米之間不等。
殉葬坑里應該有骷髏原本不錯,可是他們看到的殉葬坑與別處都不同,里面的枯骨并非幾十幾百具整齊地排列著,而是無數的枯骨堆積在一起,就像散亂的積木玩具,將整個坑道填滿。
那些枯骨中,有人骨,有獸骨,每一根都和周圍的石壁一樣,映襯著慘白色,一種古怪的白,顯得沒有雜質,就好像每一根骨頭,都是被人清洗得干干凈凈,然后再堆放在殉葬坑里一樣。
唐敏低垂著頭,不敢看這恐怖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卓木強巴道:“教授,這坑里的骨頭好像很不尋常,我覺得殉葬坑里的尸骨不應該這樣干凈才對。”
方新教授道:“你說得沒錯,這里的殉葬坑并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的殉葬坑。
傳統意義上的殉葬坑,只將活著的人畜,在貴人下葬的同時殺了,掩埋在墓葬里早已挖好的坑道內。
人死后尸體腐化,加上一系列的化學生物學變化,枯骨的顏色應該和泥土的顏色接近才對,而這里的骨頭,確實太白了。
而且,既然已經有了陰陣,為什么還要挖這么多大型的殉葬坑呢?”
他試著一腳踩入殉葬坑中,用力壓了壓,道:“這些骨骼堆積得很密集,這里埋葬的枯骨,數量驚人啊!”
卓木強巴放眼望去,能看見的殉葬坑道,竟有五六十條之多,如果每一道殉葬坑都被這密密麻麻的骨頭填滿的話,他心里暗道:“難怪瑪雅文明會突然消失,照他們這么修金字塔,再多人也不夠殺啊。”
唐敏拉著卓木強巴的手臂,愁眉不展道:“我們,我們在這里吃東西嗎?
我,我吃不下。”
卓木強巴道:“教授,我們回上一個大廳,吃過東西再來查尋這些殉葬坑好嗎?”
方新教授同意了,三人回到上一個大廳進餐,也是他們的最后一餐了。
唐敏拿出藥物,為亞拉法師打點滴。
此時的韋托,面部的肌肉抽動著,一身都被籠罩在冰冷的血腥中,身上的脂肪再多也抵擋不住那股寒意。
在他面前,七條森蚺高昂著頭顱,就像七根柱子似的,碩大的蛇頭在燭光下愈發顯得陰森恐怖。
他僅余的六名下屬,已被其中六條森蚺箍住了,此時出氣多進氣少,眼看是不行了。
韋托這一生,也未經歷過如此危急的形勢,他手中端著機槍,氣勢卻早已怯了,誰知道一開槍,其余六條森蚺會不會一起朝自己撲來,他一想到那種五蚺分尸的滋味,就全身發抖。
“這一層有許多森蚺和現在人們認為是屬于史前的碩鼠,都是古代瑪雅人為了保護他們最尊貴的王——自稱死神阿赫的陵墓,而特地放養在這一層的。”
索瑞斯的身影又如幽靈一般從黑暗中轉了出來,不用說,韋托的所有手下都是同樣遭遇。
索瑞斯露出可怕的笑容,指著自己胸口道:“在這一層,我說了算。”
他微笑著朝韋托走來,一條巨大的森蚺橫在他面前,左右扭曲著為索瑞斯開道,也隨時可以為他擋住子彈。
索瑞斯在蛇身后,那張瘢痕累累的臉比蛇面還要猙獰,一明一滅,晃動不已的燭火,讓那張臉上好像爬滿了無數肉蟲。
韋托看著索瑞斯,就好像一個惡人看著魔鬼,他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會有這樣的人。
“別過來!我說別過來!”
聲嘶力竭的吼聲中,他拋開了手里的機槍,扯開自己的衣服,拿著起爆裝置的按鈕,衣服里掛滿了集束炸彈。
索瑞斯停下了腳步,他清楚那些炸彈的威力,一旦引爆,足以將這整個第五層盡數毀滅,他沒想到,這個胖子竟然在自己身上裝炸彈。
索瑞斯身前的森蚺小心地將索瑞斯圈裹起來,蛇頭移向索瑞斯身后,讓索瑞斯看起來就像坐在森蚺做成的王座上。
韋托歪著頭,嘴角不自然地向一個方向抽動,全身僵硬道:“你別過來!過來我就引爆炸彈!和你同歸于盡!你放我走,這里的東西我全不要了,我都讓給你!全都給你!”
索瑞斯舒服地向后仰,靠在森蚺卷起的身體上,微微哂道:“這里的東西?
這里有什么東西?
你能給我什么?
別、別、別激動,你不要那么緊張,我需要的材料已經搜集夠了,對我而,你沒有多大的價值。
你要走完全可以走,隨時都可以……”他聲調突然一變,冷冷道:“只是我怕你走不出去!”
韋托已經從剛開始的驚恐中漸漸緩過勁來,眼見這些巨大無比的森蚺就像馬戲團里被調教過的巨蟒,完全聽從于眼前這個人,同時回想起那無數的機關,自己一個人,確實沒有能力避開那些毫無征兆的機關。
只聽索瑞斯繼續道:“這里還有不少碩鼠,那些史前的生物,連我都無法驅使它們,如果你碰到它們,試試拿按鈕在它們面前晃來晃去,看看它們會不會坐下來和你談判。”
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韋托又趕緊退了兩步,索瑞斯道:“我要開工了,你沒什么事就走吧。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那些碩鼠是以這些森蚺為食物的,究竟有多大,你自己去想想吧。”
韋托將衣衫扣上,手里的按鈕依然不敢松開,喃喃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嗎?”
索瑞斯輕蔑地笑道:“我是一個古墓發掘者,對這個阿赫貝奇地宮研究好幾年了,這里的機關,里面的生物,我都了如指掌。
如今,只需通過激活血池,打開國王的陵寢,就可以直接面對最后那道禁忌之門了。”
“國王的陵寢?”
韋托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出這一層的本來面貌。
索瑞斯道:“怎么,你不知道嗎?
這個大金字塔,就是為了安葬白城的最后一位君主——他們偉大的戰無不勝的國王阿赫貝奇,而修建的。
他取了一個和死神一樣的名字,表示自己就是死神。
所以他死后掌管著地獄的第五層,統管整個九界地獄。
怎么樣,我們交換條件吧,你幫我干活,我帶你走出這里,我一個人啟動血池太浪費時間了。”
韋托就像溺水者看到了希望,點頭哈腰道:“是,是,您請吩咐,一定替您辦好。”
他知道如何讓別人屈服,自然也知道該如何去屈服于強者。
索瑞斯道:“很好,你先把那三人的皮剝掉,吁——”他撮嘴吹了個口哨,其中三條森蚺頓時絞緊,三名游擊隊員骨骼斷裂,內臟從口里被擠了出來。
索瑞斯做了個抱歉的表情,道:“啊,真是的,這些蛇不知道怎么控制力量,骨頭都弄斷了,看來你剝皮的難度要大一些了。”
韋托臉皮一陣跳動,冷冷道:“沒有問題,就交給我吧。”
最后的食物也已經被三人消耗掉了,如今背上的包袱倒是輕了,可心里的包袱卻增加了。
卓木強巴鼓勵唐敏克服恐懼,三人在殉葬坑尋找機關和通往上一層的路。
經過幾個殉葬坑,方新教授道:“強巴拉,你發現了沒有,這些坑道里的骨骼,是分類堆放的。”
卓木強巴應了一聲,他也發現了,坑道里的白骨,放肋骨的全放在一個坑道內,放手臂或前肢骨的全都在一個坑道,顱骨又在另一個坑道,不知道瑪雅人的用意何在。
跳過第十個殉葬坑后,方新教授大叫道:“快來,強巴拉!這里有道門。”
卓木強巴和唐敏趕到方新教授跟前,發現這道門是緊貼著西側巖壁的,由于采用了和肋骨石柱同樣的造型,從遠處很難區分。
橫在他們前面的是一道約百米長的殉葬坑,但里面空空如也,深度也僅一人來高。
三人跳下坑來,近距離觀察。
門縫順著巖壁一直向上延伸,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門型是胸腔肋骨,肋骨之間又是縱向條紋,很像肌肉,肌肉間點綴著小的骨骼形象。
還有許多不足巴掌大,像小鬼一樣的骷髏痛苦地爬在門上,被烈火燒,被閃電劈,被石錘擊打,他們拼命掙扎想逃走,卻因為大門緊閉而露出絕望的神色。
卓木強巴等人站在這座門下,頓時感到自己的渺小,唐敏嘆道:“好大的一扇門!”
卓木強巴也喃喃道:“傳說中的地獄之門,或許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方新教授道:“可是附近都尋找過了,沒有發現開門的機關。
你們看這些肋骨,是橫向結構的,不知道這是不是向上的懸梯。”
唐敏不敢攀爬,方新教授年紀大,卓木強巴放下亞拉法師道:“我去試試,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方新教授將探照燈遞給卓木強巴,叮囑道:“小心點。”
卓木強巴戴上燭帽,將燈系在腰間,從大門的南角開始向上攀爬。
巨大的肋骨之間相距不過半米,里面又有許多凸起的小骷髏造型,爬起來并不費力。
沒過多久,卓木強巴就看不見腳下的方新教授他們了,這時他才發現,這道門并非垂直的,而是呈一道弧形,像木桶一樣兩頭小,中間大。
卓木強巴手腳并用,很快就爬到了頂部,粗略估計了一下,這是一道高五十米左右的門,可這里離上一層似乎還有不少距離。
卓木強巴朝門的中間部位橫移過去,因為門的中間更高一些。
只見門縫之上是三個倒“品”字形排列的骷髏,每個骷髏又都有三面,一面朝正前方,另兩面向著左右,那些骷髏的額頭,眼窩都毀壞得十分嚴重,好像有人故意用刀把那些地方撬壞了。
卓木強巴明白,或許以前這里嵌著明珠或玉石一類的東西,被盜墓賊挖走了。
為了看看門距離上一層還有多遠,卓木強巴打開了探照燈,眼前所看到的,又一次讓他驚訝不已。
卓木強巴沒有想到,這第五層地獄的穹頂并非光滑平整的,而是被瑪雅人用無數巨大的石梁、石橋嫁接在穹頂各處。
這里就像螞蟻的洞穴、黃蜂的巢,或者說像盤絲洞也不過分,那些石橋就像蛛絲一樣彼此相互連接,最后形成一大片。
而石橋的用處則是——在石橋上爬滿了森蚺,它們慵懶地纏繞在石梁之上,好似在休眠,偶爾挪動身體,繞著石橋滑動一圈。
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爬滿森蚺的石梁更像一個擁有無數可蠕動肌肉的怪物。
卓木強巴只照了一次,放眼望去,森蚺多極了,幾乎無法計數,他趁那些家伙沒被激怒,趕緊退了下來。
方新教授和唐敏在下面焦急地等待著,一見卓木強巴下來便問道:“怎么樣?
能不能上去?”
卓木強巴猛搖其頭道:“不,不能上去。
攀到門頂就沒有路了,而且,上面好多森蚺。”
“森蚺?
上面有很多?”
方新教授問道,唐敏輕輕叫了一聲。
卓木強巴道:“他們在上面搭了石梁,好像是刻意讓森蚺攀附在上面休息的。”
方新教授道:“如此說來,這一層才是森蚺的巢穴,下面一層的森蚺是從那個洞口跌下去的。”
卓木強巴道:“恐怕是這樣。”
方新教授凝眉道:“那么,那些碩鼠呢?
下面一層開啟機關時,整層都會被水淹沒,恐怕那里也不是它們的巢穴。”
唐敏緊張起來,細聲道:“那……那這一層,不是比下面一層還要更多……”大廳里忽然有響動,唐敏嚇得尖叫起來。
遠處傳來誰都聽不懂的聲音,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同時道:“游擊隊!”
卓木強巴抬頭眺望,只見三個獐頭鼠腦的游擊隊員,雙手緊握著槍,每走一步全身都要抖一下的樣子,一晃一晃地,朝這邊探尋過來。
卓木強巴伏下身來,道:“他們都有槍,怎么辦?”
他拿出小手槍,里面只有兩發子彈,看著亞拉法師,心想:“如果法師能醒來就好了。”
方新教授道:“他們不知道我們在哪里,這是我們的優勢,先干掉兩個,只剩一個就好對付了。”
卓木強巴道:“可是,槍聲一響,只能打中一個,必定驚動其余兩個。”
方新教授道:“所以,你必須在準確地擊中其中一個游擊隊員以后,迅速調轉槍口,將另一名游擊隊員擊斃。
以你剛才的觀察,現在他們三人的方位應該在哪里了?”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有一個人是朝我們這邊走來的。”
話音剛落,頭頂就響起了拉動槍栓的聲音,接著一連串發音。
方新教授仰頭看著這名身穿制服正拿槍對準自己的游擊隊員,問卓木強巴:“你,怎么不早說?”
那名游擊隊員也早被嚇得驚魂不定,一看是四個人,還有一個躺著,另一個是女的,馬上扭頭大聲招呼同伴。
受過特訓的卓木強巴哪里會放過這機會,趁游擊隊員扭頭的工夫,順勢一拉,就將他拖入了殉葬坑。
卓木強巴拿起手中的m4道:“現在我們有兩把槍了。”
“是嗎?”
方新教授接過槍,卸掉彈夾,把空彈夾拿給卓木強巴看。
卓木強巴怒道:“沒子彈還拿著一把槍,真是豈有此理!”
方新教授苦笑道:“剛才聽他拉槍栓時就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精神一直處于巨大的恐懼壓力下,習慣了握槍的人,拿把槍在手上感覺會踏實些。
看來他們受的驚嚇不比我們的少啊。”
卓木強巴再抬頭時,那兩名游擊隊員不見了蹤影,顯然是和他們一樣,埋伏在某個裝滿白骨的殉葬坑里去了。
卓木強巴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不能被他們堵在這個地方,而且這里還有那么危險的生物,必須干掉他們,及時找條出路。
讓我去收拾他們。”
方新教授道:“好,那我們為你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