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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還比你溫柔。

      ——

      鄭書意回到家里還不到八點。

      樓下的路燈已經亮起,小攤販也都出動了,雖然天氣冷,但仍然熱鬧不減。

      但她今天不知為什么,感覺特別累,什么事都不想做,收了曬在陽臺上的衣服后直接躺上床,連被子都沒蓋就直接睡著了。

      大概一個多小時后,她迷迷糊糊地醒來,卻覺得渾身更加無力,并且感覺到自己在出汗。

      在她掙扎著起身時,還涌起一股反胃感,蹲在垃圾桶邊干嘔幾下,卻什么都沒吐出來。

      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鄭書意終于后知后覺,自己可能是病了。

      她翻出體溫槍,測了一下。

      果然,發燒了。

      ——

      又下起了陰冷的小雨。

      時宴的車已經在樓下停靠了近兩個小時。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

      在看到秦時月消息的那一瞬間,他活生生被氣笑。

      然后穿上外套,一路八十碼穿過大半個江城市區。

      但真正到她家樓下時,他卻冷靜了下來。

      沖動消退后,顯露的是更深重的煩悶。

      本來他打算即刻就走,可是陽臺上忽然出現了鄭書意的身影。

      時宴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突然一緊,油門最終沒有踩下去。

      一個多小時后,那戶的燈終于滅了。

      今晚的他的獨角戲似乎就該在這里收場。

      但時宴依然沒有立刻走。

      他在車里又坐了幾分鐘才啟動了汽車。

      然而,剛離開側邊停車位,他卻看見或明或暗的燈光下,鄭書意低垂著腦袋踽踽獨行。

      大晚上的又跑出去干什么?

      時宴握緊了方向盤,緊緊盯著鄭書意。

      她走到路邊,一會兒抬腳張望,一會兒看看手機,似乎在等什么人。

      這幾分鐘的等待,于時宴而,像是一種煎熬。

      以至于他降下車窗,叫出她的名字時,聲音里帶著一絲薄怒。

      “鄭書意。”

      ——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鄭書意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她四處看了看,車水馬龍,并沒有時宴的身影。

      然后拍了拍腦袋,等車。

      幾秒后,時宴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鄭書意聽清楚了。

      是時宴,聲音的來源是后面。

      鄭書意機械地轉身,在樹蔭下,先看見了時宴的車。

      然后,她有些膽怯地緩緩移動視線,去確認車里的人。

      害怕真的是出現了幻覺,又害怕真的是他。

      但是看見他的臉時,鄭書意那一瞬間,有一種恍然若夢的感覺。

      明明才幾天不見,卻像隔了好幾年。

      兩人的目光穿過燈光相撞,又錯開。

      時宴側著頭,默了默,說道:“你去哪里。”

      “醫院。”鄭書意很小聲地說完,又補充道,“我生病了。”

      像是下意識地撒嬌,聲音里還帶了點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委屈。

      夜色下,鄭書意看不清時宴的神色,卻垂著頭安靜地等著。

      許久,時宴沉沉地看著她,“上車。”

      ——

      一路無話。

      鄭書意安分地坐在副駕駛上,沒有看手機,也沒有看時宴。

      若是以前的她,可能會直接問他,為什么會出現在她家樓下,是不是想見她了。

      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好像沒有立場問出這句話。

      不是帶著目的,還能是偶遇嗎?

      思及此,鄭書意更是說不出一句話,鼻尖的酸楚貫穿著眼眶,連耳鳴聲都在那一剎那涌上來。

      再心酸再難過,也是她自己把自己搞到這個境地的。

      ——

      時宴把她帶到了附近最近的第二人民醫院。

      下車后,一股冷風撲面襲來。

      鄭書意被吹得打了個寒顫,也清醒了許多。

      她朝著車里的時宴說:“謝謝,我……先進去了。”

      時宴只看著她,沒有說話。

      鄭書意抿了抿嘴角,沉默片刻后,轉身朝醫院走去。

      雖然是夜里,醫院里依然人來人往。

      短暫的問診后,鄭書意拿著醫生開的單子準備去查血常規。

      剛出了診斷室的門,她一抬頭,看見時宴站在門邊走廊靠著墻,背微躬著,臉頰背著光,看起來更瘦了。

      她沒想到,時宴居然跟著她進了醫院。

      像是有感應一般,時宴抬起頭,朝她看來。

      “醫生怎么說?”

      鄭書意再次陷入先前的情緒中,手指揪緊了診斷單,才輕聲道:“感冒,我先去查血。”

      由于是晚上,抽血窗口只有一個值班護士。

      鄭書意前面排了一個哭唧唧的小女孩,護士則面無表情地做準備工作

      看見護士盯著針頭時眼里放出的精光,再聽見小孩子的哭喊聲,鄭書意心頭一緊。

      要下針了,這位中年護士才說道:“小朋友不要害怕,阿姨很溫柔的,不會把你弄疼的。”

      鄭書意咽了咽口水。

      這位護士姐姐你最好說到做到。

      針頭刺進小女孩的指尖,她只是嗚咽了一下,并沒有鄭書意想象中的大哭大鬧。

      可是輪到她時,她看著護士綁在她手臂上的皮筋,拳頭攥緊,感覺自己的肌肉已經僵硬了。

      就像那天擦破了皮就大哭一場一樣,她對痛覺是真的很敏感。

      小時候每次生病,她的爸媽都囑咐醫生能不打針就不打針,否則他們會見識到兩個成年人摁不住一個小女生的場面。

      鄭書意咽了咽口水。

      “護士姐姐,我可以也扎指尖嗎?”

      護士的手一抖,看著鄭書意,溫柔地說:“你覺得呢?”

      鄭書意:“……”

      護士用棉棒涂抹了碘伏,卻找不到鄭書意的血管,不停地拍打她的皮膚,還一直叫她用力握拳。

      鄭書意另一只手也攥進了拳頭,放在臺上,渾身神經緊繃,半張著嘴巴,緊張地看著護士手里的針。

      當針頭的冰涼感剛剛觸及到她的皮膚時,眼前突然一黑。

      一只手從身后繞過,捂住了她的眼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空氣也凝滯流動。

      一縷屬于時宴袖口的清香味瞬間席卷鄭書意的大腦,隨著他掌心的溫度蔓延全身。

      像麻藥一樣,讓所有痛感消失。

      抽血不過幾秒的功夫。

      當護士的針頭拔出的那一刻,時宴的手掌也抽離了。

      可他的余溫還沒有消失。

      遲緩了兩秒,鄭書意才緩緩睜開眼睛,從護士手里結果棉棒按住針眼。

      起身的那一刻,護士瞄她一眼,“多大人了,扎個針還哭鼻子。”

      時宴聞,忽地抬頭。

      鄭書意在他眼前緩緩轉身,抬眼看他的時候,眼眶果然是紅的。

      時宴垂在褲邊的手指突然顫了顫。

      他希望,鄭書意不是因為扎針哭的。

      可又能是為了什么。

      兩人走到一旁的走廊上等驗血結果。

      安靜的長廊,連腳步聲都十分清晰,空蕩又清冷。

      鄭書意垂著頭,在這幾分鐘的沉默中,心情已經起起伏伏好幾次。

      終于,在廣播叫到鄭書意取化驗單時,時宴終于開口了。

      “你剛剛哭什么?”

      鄭書意:“……”

      他沒有大聲說話,每個字卻清晰地砸到鄭書意耳朵。

      她的嗓子堵著,半天涌不上幾個字。

      “我沒哭……”她的聲音細若蚊鳴,“我只是……”

      她只想在想,如果初四那天,什么都沒發生,她現在應該和時宴在過他們的第一個情人節。

      可是那些在嗓子里潮漲又潮退的話,她似乎沒有立場去說,最后只能變成另一種方式說出來。

      “沒想到今天這個時候,我竟然在醫院。”

      “是啊。”時宴掀了掀眼,淡淡地說,“不然這時候你應該在我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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