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都拉著他的手蹲在他面前,柔聲問:“阿妄告訴媽媽為什么要打架好不好?”
那個年紀的孩子打架吵架無非是那些原因。
她便說:“打架是不對的呀,我們阿妄以后不可以再這個樣子了噢,如果朋友同學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也要好好跟他講啊。”
小江妄冷著一張臉:“爸爸也打人。”
女人臉上的笑便凝滯了。
他很小就知道,江抻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不是外界所熟知的溫文儒雅的形象,他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一點點不如意的地方都能讓他瞬間爆發。
媽媽嫁給他時大學剛畢業,她出生于一般家庭,沒出過社會的女孩兒沒能招架住那樣一個成功的男人的浪漫追求,很快就確定關系并且結婚。
在那之后,她才知道,江抻靠著那張皮囊騙過了多少人。
江妄小時候見過好多次江抻打媽媽,有時江抻也會打他,媽媽都會把他護在懷里。
時念念聽的皺起眉,心揪著,家暴這樣子的事離她太遠了。
她的家庭是疏遠的,沒有親昵熱烈的情感,也沒有暴烈夸張的沖突,所以她性子也是這樣平淡的。
而江妄的性子大概也和他的家庭分不開關系。
夜晚很靜,風很冷,江妄袖子卷到手肘,一截冷白的小臂搭在膝上。
“我從小就挺恨他的,可是別人都不知道江抻是個怎樣的人,他們只說我一點不像他和我媽,路走的太‘歪’了。”他聲音很淡,像遠處飄來的風,“所以我后面進監獄,其實大家都不算吃驚。”
“為什么……進監獄?”時念念問。
“你聽說的那個傳沒錯,我把一把匕首捅進了那人的小腹,送進醫院后就搶救,差點沒救回來。”
時念念再一次,低聲問:“為什么?”
“嗯?”
“為什么要、要拿刀子那樣?”
“那個人你見過,就是之前徐蜚生日后路上遇到的那個男人。”江妄掌根按在臉上,聲音很疲憊,“他是,我媽后來的出軌對象。”
時念念不知道該怎么說,說什么。
“但他只是想從我媽那拿錢,從來沒想過把她從江抻家暴里救出來,高晟……他叫高晟,挺不是東西的,那天我看到他和一個很年輕的女人一起從酒店出來,沒忍住。”
“那你媽媽……?”
江妄沉默片刻,才艱難的開口。
他媽在那之前不久死了。
江母是個從沒出過社會的小女人,又被江抻多年來的折磨弄的膽小自卑,高晟是她偶然間認識的一個男人,在她看來,溫柔體貼,慢慢的就暗生了情愫。
她清楚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可她不敢跟江抻提離婚。
江抻也不可能答應,他不會允許自己的人生中出現這樣的污點。
可她最怕的不是被江抻發現這件事,而是怕被自己那心愛的兒子知道。
她不想讓江妄知道她的媽媽是這樣子的一個女人。
可江妄還是知道了。
他晚上從外面回家,在一條江邊看到了媽媽和高晟。
江妄其實對這樣子的事無所謂,雖然剛看到時也很震驚,可他真的不介意,他從來就很討厭江抻,也希望媽媽能和他快點離婚。
可江母不是。誰都沒想到她反應會那樣過激。
有人說一個人在極度震驚或恐懼的情況下,會完全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江母墜河了。
“我沒救上來。”他閉了閉眼。
“什么……”
“江抻來的時候,高晟早就不見人了,我沒跟他講原因,他以為是我害的。”
時念念咬著唇。
江妄方才說的這些對她來說實在太戲劇性到難以置信,可也終于明白了舅媽口中的另一條人命是指誰。
她覺得冷:“他對你……做什么了?”
江妄指了下耳朵,輕描淡寫:“這個就是他打出來的。”
時念念睜大眼睛,覺得沖擊一層接著一層:“他怎么能……不用負責嗎?”
“驗傷有證明,但沒有是他打的證據。”江妄閉了閉眼,“那段時間我過的渾渾噩噩,葬禮、醫院檢查,我后來再看到高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江妄……”
“怕么。”
她搖了搖頭。
“膽兒還挺大啊你。”江妄捏了下她的臉,笑的挺無所謂。
“你呢。”時念念伸手按在他手腕上,五指收攏緊緊握住,“你會怕嗎。”
也許是夜太靜了,也許是終于第一次把所有藏著的秘密都剖露出來,有些從未展現過的柔軟都一并展露。
“會啊。”江妄說。
時念念站起來,站在江妄面前,溫柔又笨拙的抱住他的后頸。
江妄在一頓后抱住她的腰,將側臉貼著她小腹。
當然會怕。
冰冷的河水,失聰的耳朵,丑惡的監獄。
他那時候也不過17、8歲罷了。
時念念輕柔的揉了揉他后頸的頭發:“江妄,你抬……一下頭。”
“嗯。”他仰起頭。
時念念飛快附身,發絲蹭過他的臉。
嘴唇撞上江妄的,一觸即逝。
江妄臉上原本懶散的神色一下子消失,直接直起背,他在瞬間收攏手指,細小的電流從脊椎往上升,渾身都酥了一下。
時念念站在他面前,舔了下嘴唇,臉上熱的慌,見江妄沒反應又手足無措的想逃,她剛挪一步,就被江妄一把拽住手臂。
“什么意思?”他聲音都很輕的抖了下。
“……”
江妄很快平靜下來,啞聲笑了,把人重新抱到面前,仰頭低問:“喜歡我?”
“……”她羞赧,抬手捂住他的嘴。
“點頭。”他說。
時念念頓兩秒,很輕的點了頭。
他指腹稍用力,拉過時念念的后頸,掌心按著,把人拉下來,靠過去吻住了她的嘴唇。
時念念睜大眼,被按著腰退后不了,嗚咽兩聲,卻被江妄全部封緘。
那是一個粗魯的、濕潤的吻,她無法自控的顫抖了下,江妄捧著她的臉,拇指擦過她的唇瓣,染上濕漉漉的水痕。
肖想太久。
理智根本不存在。
時念念手臂抵著他胸前,可力氣在他跟前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全身都緊繃,肩胛骨突起,江妄手攏在她背上,順著她的脊椎骨摩挲。
操場周圍看臺上安靜又昏暗,一旁館廳內似乎正在表演一個小品節目,時不時爆發出笑聲,提醒兩人現在的舉動有多夸張又不合時宜。
不知過了多久,江妄才松開她。
時念念輕喘著氣,看著他慢條斯理的舔了下濕潤的嘴唇,眼底烏沉沉,卻又是一副饜足的模樣。
他啞聲:“嘴好軟。”
時念念氣惱的掐了他一把,轉身就要走。
江妄緊跟在后面下臺階。
食髓知味是種可怕的東西。
剛走下最后一節臺階,江妄就再次把人壓在墻上,俯身吻了下去。
“時念念。”他在鼻息交錯間低啞開口,“喜歡你。”
他聽著小姑娘無措又凌亂的呼吸,飽滿而柔軟的嘴唇濕漉漉的,襯著白皙皮膚殷弘一片,顯得清純又艷情。
時念念無法自控的顫了下,有點茫然被人親著,異樣的感覺,不習慣還難受,想要推開他身子卻又空蕩蕩。
江妄指腹抹去她下唇的水跡,她下意識抿唇,不小心咬到他手指。
他含混笑出聲,彎背,下巴搭在她肩膀,把人抱進懷里。
“我以后都聽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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