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么快就搞定了?”路上,余杭嘉的弟弟就嘀咕著。
余父冷著臉道:“怎么,你還嫌慢?”這可是關系到祖父的墓地和余家的氣運了,他居然還想著和大哥那點爭斗。
“沒有。”弟弟很快道,“只是在想,哪位大師這樣厲害,不動法師不愿出山,我心里也擔心著呢。”
余父沉默,倒也是,不知道這次是哪位先生解決的,此次都是余杭嘉一手操辦。
到了墓區,他們一看,工作人員已不少,運來了壽材等一應物品,最為詭異的是,那壽材上,安然蹲著兩大兩小四只黃鼠狼!
“大哥,這,這玩意兒就是……”
“小弟慎。”余杭嘉嚴肅地道,“這是咱家的家仙了――瓜二真人。”
如果是以前,黃鼠狼蹲墳頭,肯定不是什么好兆頭,但現在瓜二真人蹲在這里,卻是在護著他家的棺木。雖有前冤,一朝被“談”服,化為保家仙,也就會履行職責了。
余父也知道其中規矩,雖說“瓜二真人”這名字聽起來有點奇怪,還是立刻瞪了小兒子一眼,然后帶著他們拈香燒給瓜二真人。
瓜二真人端坐其上,泛著紅光的眼睛打量著余家人,叫他們有些}得慌。黃仙的眼神,實在是邪得很。好在,什么事也沒發生。
“還有,爸,這就是此次給我看好了事的應先生和馬先生。”余杭嘉先介紹的應韶,是看在他和來老爺交情深,“今晚十分兇險啊,尤其多虧了應先生,原是和曾祖有過節的黃仙在入侵陰宅,才會破了咱家的風水,現黃家愿意接受我的香火供奉,已將小龍還回了。”
余杭嘉的弟妹們神色各異,哪能不知道余杭嘉那點心思。家仙他們都聽過的,鄉野人家只求家仙保佑柴米管夠,但這一只顯然修為不一般,鬧得全國人民都在關注這件事,大哥怕不是因禍得福了。
應韶心里狂喜,勉強保持住了高人風范,微微頷首,還不忘了吹一下來老爺,“慚愧,也是來老爺保佑。”
余杭嘉連連點頭:“那是自然!來老爺還愿意指點儀式,是我的榮幸!”
余杭嘉的弟弟妹妹們你看我,我看你,小聲討論,這來老爺……是哪位神靈?民間俗神,還是他供奉的仙家?
余杭嘉往應韶左邊比劃了一下,恭敬地介紹:“這位就是來老爺和z老人家的同事,乃是勾魂無常!”
他也看不到蘭菏,只是按照之前應韶說話的方位介紹。
眾人皆驚,連余父也微微睜大了些眼睛,無常也許不是最有名的神靈,但因為和人們的死亡直接關聯著,總會叫人多幾分敬畏。
一行人都沖著那個方向,神情頗為驚嘆、緊張,雖然看不到,但是,無常誒……
已經走到右邊去了的蘭菏:“…………”
應韶和馬先生欲又止……但是讓余總丟臉好像不太好吧。
蘭菏催促道:“算了,快些吧,撿骨頭尾不能見光!”
也就是必須天黑后進行,天亮前完成。
因為死者去世已久,所用的是小壽材,整個長僅有一米三左右,大紅色,壽材中間也鋪著大紅色的布。
先是燒香燭,余家人按輩分叩拜后,才將墳啟開,余杭嘉的兩個弟弟打著傘遮棺。
棺材打開后,可見里頭都是散亂的尸骨,真正是亂得一團糟,穿插交錯,拿去搖獎機里搖了半小時也不過如此。
余杭嘉家的人臉都白了,黃仙作亂他們也知道,logo上的龍都跑了,甚至看到了活生生的黃皮子蹲棺,但這可是活生生的視覺刺激。
“拾骨入棺吧。”應韶轉達蘭菏的話,“從頭到腳,按次序排好,一塊也不能少。”
這必須是直系親屬來挾,余父年紀又大了,因此余杭嘉硬著頭皮靠近棺材,用紅色的竹筷,在尸骨堆里尋找頭部。
這頭是最好找的,但當余杭嘉用筷子撥出來時,卻發現頭蓋骨處是空的,又在骨堆里撥了半天也沒找到,鼻頭上汗都沁出來了,“曾祖的頭蓋骨,好像不見了啊……”
棺木封得好好的,剛剛啟開時也能看到,骨頭散亂也就罷了,怎么還少了一塊。他忍不住去看那瓜二真人。
蘭菏忽然想起什么,和宋浮檀對視了一眼。
宋浮檀:“應該……”
蘭菏:“可能……”
不會就是之前嚇到他的那塊吧?
蘭菏看了瓜二真人一眼,只見它訕訕地撓了撓臉,跳下棺木,往之前那方向跑去了,便道:“……稍等。”
“啊?稍、稍等!”應韶忙對糾結的余家人道。
只見那黃皮子跑了出去,待回來時,手里就捧著塊頭蓋骨,它遞給了余杭嘉。余杭嘉頭皮發麻,用筷子從它手里接過了頭蓋骨拼回去,剛剛好。
“這好像是之前黃仙戲弄時拿出來的。”應韶這個解釋讓余家人渾身不自在,雖說已經和瓜二真人談好了,這一幕還是叫人相當不舒服。
尸骨都撿好了在壽材中形成完整一具,因怕脊椎骨散亂,還用黃線拴了起來。再放入紙錢和香,就可以釘上棺木了。
異地再葬還需要重新選擇吉日,而這壽材在轉移過程中,必定要燃香引路。
“好了,齊全,之后你們再挑個吉利日子,帶到新墓穴下葬即可。”蘭菏說道。
“多謝來老爺。”馬先生和應韶領頭,看不到蘭菏的人也跟著鞠躬道謝,燒香送二位無常老爺離開。
蘭菏和宋浮檀踏著煙氣離開了。
此時至多再半個小時都要天明了,瓜二真人也從棺木上站起來,對余杭嘉點了點頭,然后帶著家小朝樹木間躥去。
余杭嘉莫名就理解了瓜二真人的意思,應該是示意他約定已成,別忘了正式將其迎入家中,現在他們也得離開了。
余杭嘉盯著它離開的方向,忽覺眼一花,視野中好像出現了一名戴著瓜皮帽穿著長衫的男子,攜夫人與兩名小童行在林中,待他想問其他人看到沒時,那身影又忽而不見了,而黃皮子也已蹤跡全無。
事情到此差不多了,只剩些收尾工作。
應韶忽然感慨道:“龍也回去了,不知道網友又會說什么。”
馬先生看著先前完全不熟的應韶,笑道:“應先生,后生可畏啊。”
他現在算是認可應韶了,從稱呼就能聽出來。
應韶:“……您過譽。”
這一刻,應韶心底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要揚名立萬了……
不對,準確地說,來老爺會通過馬先生之口,在京城這些吃陰間飯的人之中揚名了,這次logo的事,可是鬧得滿城風雨,最后落在他手上解決。
來老爺算給他撐了腰,那他的地位可不是會跟著水漲船高!
一想到未來脫貧的日子,應韶就心情激蕩,決定此后一定要準備一頓大餐給來老爺感謝。至于眼下嘛,他對馬先生道:“燒雞您還要嗎?我有日子沒吃烤面筋了……”
馬先生:“啊??”
……
蘭菏和宋浮檀離開這個墓區,宋浮檀還牽著小瘸驢,蘭菏又捏了個新的牌子給它戴上,001號珍惜地甩了一下那牌子。
蘭菏見狀,又想到宋浮檀用臥魚兒鎮驢了,他戳著那紙牌,心底有個念頭在涌動。
爺爺一直說,不要輕易越過陰陽間那條界限。
早前,蘭菏就曾悵然自己無法對以這種形式認識的朋友吐露真實身份,今天,他也產生了想了解陽世中的宋浮檀的想法。
而現在,蘭菏問自己,可以嗎?人生中第一次,相信一個人,告訴他自己的秘密。
他看著晨曦的微光中,宋浮檀的側面在黑暗中,泛起淡淡的光,那一抹金色的臥魚兒格外顯眼,純金的質地在他的佩戴下,卻脫去了俗氣。
蘭菏猶豫地問道,“如果我一直瞞著你一些事,你會介意嗎?”
宋浮檀:“什么?”
蘭菏一時不知如何說,他本來就是在糾結到底是不是坦白的時機。
宋浮檀卻誤會了,他道:“如果你擔憂,不想摘下面罩,不用勉強,順其自然。”
蘭菏有些懵,摸了摸面罩,隨即反應過來,宋浮檀可能誤會了什么,這口氣,不是以為他毀容了,就是以為他舌頭九寸長,凄慘無比,甚至有心理陰影吧?
但宋浮檀這句話也讓他很動容,說的雖然是面罩,但可見宋浮檀的心理。
正是此時,一聲響亮的公雞鳴聲響徹墓區:“喔喔喔――”
順著那方向看去,卻是一只碩大的黃雞,腳上還綁著布條子。
“這是引魂的黃雞?”蘭菏分辨道,“應該是在叫你吧?”
宋浮檀點頭,他的確感覺到了催促之意。他詢問地看著小來,畢竟小來像是還有話要說,但小來遲遲不張口。
雖然他愿意了解到更多的小來,但絕不愿小來因此為難,誰知道小來死前或死后曾經遭遇過什么磨難……他曾想象,能夠讓小來這么開朗的鬼都不愿露出真面目,該是怎樣的經歷。
宋浮檀甚至猜到了,可能自己對001號的看重,才讓小來心有不安。
他神色一整,說道:“在你沒有任何顧忌的時候,再告訴我那件事吧,無論它是什么。反正,我倒霉的次數是越來越多,又不是再見不到了。”
蘭菏都被逗笑了,輕松起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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