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長公主看沈韶光,沈韶光賠笑。
清淡的……福慧長公主若有所悟地看林晏。其實福慧長公主雖放誕,平日還不至于對一位緋袍高官如此,但誰讓他是裴斐的朋友呢?
林晏抿抿嘴,那邊裴斐也頗尷尬,自己和安然被兩個小娘子比方成菜了……
過了片刻,福慧長公主挑起漂亮的眉頭,笑問:“當真夠味兒?”
沈韶光咽口唾沫:“有點嗆鼻子!貴人若愛甜口兒的,恐怕吃不慣。”
福慧長公主“噗嗤”笑了,看看兩種不同做法的魚,半晌道,“可見確實口味不同。”
沈韶光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幸好口味不同。
福慧長公主興致盎然地繼續吃她的菊花魚,又嘗了拔絲山藥、蜜汁羊排、糟鵝掌之類的,末了還吃了一小碗桂花酒釀圓子。
“若半夜餓了,吃一碗這個,足以擋饑。”福慧長公主放下碗,贊許道,“只是為什么不用鮮桂花?”
沈韶光解釋,“大約是不好存放,故而市上少有賣鮮桂花的。”
福慧長公主一擺手:“我送你些就是了,后園那些桂樹長著也是白長。”
沈韶光趕忙道謝,得寸進尺地道:“既用了貴人的桂花,還求貴人賜名。”
福慧長公主想了想:“便是‘赤霞桂香圓’好了。”
“如此——本店還有桂花粥、桂花糖糕、桂花糯米藕、桂花鴨子……”沈韶光自己先忍俊不禁了。
福慧長公主從沒見過這般能順著桿子怕的,不由得悻悻,“當初若我能如你這般,除了這赤霞園,終南山的桐園,渭水旁的碧潭莊都能要到手里,哪能便宜了九娘和十一娘。”
沈韶光也替她心疼,終南山的別業,渭水邊的度假屋啊……原來公主也有同樣的求而不得的置業夢想!
沈韶光無限憧憬地道:“這個時候,山上的野味都肥了,帶著人在終南山打些野兔、獐子、鹿、山雞之類,架在烤肉枝子上,若愛鮮甜的,就一層層地刷了蜜汁子烤,若愛咸口兒的,就蘸著椒鹽吃,愛吃辣的,就撒食茱萸和孜然胡椒……”
“有一年八郎打到一只奇模怪樣的東西,棕色身子,黑白毛的頭,似貓非貓,似貍非貍,我們便在山里這樣烤著吃了,很香嫩。后來宋傅聽說了,問我們那獸是否‘白尾有鬣’,說那怕就是‘朏朏’,養之可以釋憂。”福慧長公主說的是十來年前的事,“八郎”便是那位有美貌男妾的河陽王。
沈韶光想了想,給出專業意見:“若再獵到,貴人試試腌干了,用蜜酒釀蒸熟,快刀片片兒吃。”
福慧長公主點頭:“腌臘過的,應該不膩口。”
聽兩人有來有去地商量著吃《山海經》上的神獸,林晏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這里離著福慧長公主府這么近,阿薺總與這位不羈的長公主交接,莫要被拐帶壞了……
“春天卻是住在渭水邊更好一些,趁著桃花汛的時候垂釣,興許能釣上大魚來。”兩人的話題已經拐到了渭水上。
沈韶光覺得長公主忒詩意,忒會生活:“桃花流水鱖魚肥”,這個時候的鱖魚肉最細嫩,便是隨意放點鹽巴煮魚湯喝,都鮮得很。
沈韶光又給福慧長公主建議:“春天的甲魚也好吃,故而南邊有所謂‘菜花黃,甲魚肥’一說。甲魚這東西刁滑,但用點雞肝、羊肉當餌,也不愁它不上鉤。這春天的甲魚紅燒、清蒸、煮湯,與雞、與鹿肉同燉,都好吃得很。”
把林、裴二人晾在一邊,福慧長公主和沈韶光從吃吃喝喝聊到置業,又從置業說到吃吃喝喝,后來干脆聊起流行風尚來。
直到后來說累了,福慧長公主方笑道:“可算等來個能說話兒的人!改日再來找你。”
沈韶光笑道:“求之不得。”
林晏一臉肅然,裴斐倒是很淡定。
臨走,長公主沒留下錢財——這是不把沈韶光當尋常商販看的意思,沈韶光感謝她的尊重,但覺得她若拿另一對鑲金嵌寶的臂釧送自己,也不算不尊重。
誰想第二日,長公主便讓人送了一箱子鮮桂花來,比當日林少尹送來的玫瑰花箱子還要大,關鍵,人家不是讓代加工,人家是送的。長公主威武!最愛長公主了!沈韶光立刻化身舔狗。這么些鮮桂花,能做多少好吃的啊。
又兩日,沈韶光還在禍害鼓搗那些鮮桂花的時候,福慧長公主又讓人送來一個巴掌大,半寸厚,嵌了一圈金絲云紋的銀牌,與柜臺后掛的今日特色菜菜牌差不多大小,上面寫著“赤霞桂香”,最妙的是下面還有幾個小圈環,可以掛東西。
沈韶光簡直感動了,長公主太可愛了。當下便把這精致的嵌金絲銀牌掛在特色菜菜牌鉤子上,下面垂了幾個小牌,“桂花糖糕”“桂香鴨子”“桂花栗子羹”。
管事徐開最近日子過得有些魔幻。原先在縣尉家管事,見個縣令就頂天了,被賣到這京里的酒肆,頭一日便見到了便服而來的京兆少尹,分到這邊店里,聽說與福慧長公主同坊,還曾想過,是不是哪日可以遇見這位貴主出行呢?誰想長公主親來店里吃飯,還送了桂花,送了菜牌!
徐開覺得這件事夠自己說一輩子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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