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下去瞅的時候,段城旁邊鋪了張藍色無菌布,手里正拿著一個剛清理出來的頭骨輕輕放在了上面,那黑漆漆的眼窩直直瞅著她。
女孩子心里一驚,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段城叫起來:“拿裝備,下來啊,沒看正忙著呢嗎?來幫忙!”
“喔,來了,來了。”女孩子從旁邊技術警察的手里接過口罩和手套,利落地戴上了鞋套,卻在下坡的時候因為緊張幾乎是連滾帶爬摔了下去。
技偵一干人等回頭,發出了幾聲竊笑。
段城也樂了,又清理出一塊人骨放在了無菌布上面:“第一次見尸體啊?”
女孩子囁囁嚅嚅地:“學……學校里……見……見過大體老師。”
方辛拿胳膊肘捅了一下他,給了個眼神示意他別欺負人實習生。
段城輕咳一聲道:“得了,去那邊幫忙扛攝像機吧,刑事拍照記錄該會吧?”
女孩子點頭如搗蒜,挨著坑邊往過去走:“會會會,段老師放心。”
***
薛銳正在對目擊證人幾個開挖掘機的工人做筆錄,宋余杭旁聽,有下面分局派出所的人想給她遞煙,被人擺手謝絕了。
這位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
派出所所長面色訕訕,猛地一轉頭,樓盤前面的路上車燈大亮,又是一輛寫有“現場勘查”的警車開了過來。
宋余杭循聲望去,剛剛還板著臉的人,突然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
“傘給我。”她接了身邊警員的傘往過去走,看樣子是去接人。
小實習法醫躬著身子拍了半天照,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直起腰來,看見那個身影時,興奮地拉住了旁邊同事的衣角。
“那……那不就是宋局長……我在學校的時候就聽過她的傳聞……之前江城市特大的那個制|毒、販|毒案就是她破的,還有十七年前的那個汾陽碼頭碎尸案……”
旁邊同事白了她一眼,得,又是一個沖著宋局來的小姑娘。
“我們啊,都聽過她的傳說,干活吧啊新人,很快你就會知道宋局雖然人長的好看又和氣,但破起案來容不得絲毫馬虎。”
初出茅廬的小法醫還在踮起腳望眼欲穿,宋余杭一手拉開車門,微微彎腰使力把人迎了出來。
“誰啊,這么大面子,在江城市里居然能讓她親自迎接……”
搭在宋余杭手腕上的是一只女人的手,纖細白皙又修長。
順著那手看下去,女人穿著黑色的高跟鞋從車里下來了,雨幕把面容涂抹得有些模糊不清。
走得近了,小法醫才看見她也穿著春秋常服,肩章上綴著銀色橄欖枝和兩枚四角星花,棕色卷發整齊地盤了起來塞進了卷檐帽里,在腦后扎成了一個低馬尾。
那氤氳在雨霧中的側臉白皙如玉,唯有那抹紅唇深入人心。
那是一種令人心悸的美。
小法醫看得癡了,夸張地把嘴張成了一個“o”型。
宋余杭把人攬緊了些,雨傘往過去傾斜,自己大半個身子很快就淋濕了。
她埋怨:“不是說讓你在家休息,怎么又跑過來了?”
林厭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
“一上午我接了十個媒體電話,五個市政府打的,三個省公安廳打的,還有一個你猜猜是誰。”
宋余杭笑,把她手里拎著的勘查箱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腰慢吞吞地坑邊走。
“小心,地下滑,我猜是馮建國打的吧。”
林厭從鼻孔里哼了一聲:“那老東西,鼻子比狗還靈,找不到你只好來找我。”
宋余杭出現場,一般不怎么看手機,無暇顧及。
林厭好不容易的假期,又被人攪和,也不看看現在正是特殊情況。
宋余杭磨牙:“改天我就跟電信部門打招呼,把咱家信號屏蔽了。”
林厭彎起眉眼笑,一胳膊肘砸在她身上上:“別貧,哪有公安局長屏蔽自家信號的,干活,說正事。”
宋余杭也不惱,舉著傘追了兩步,神色焦急:“哎,不是,我說你這剛懷孕還往現場跑,我怎么放心……”
小法醫瞪大了眸子,這才看見女人警服下的小腹微微隆起,她身材削瘦,若是不認真瞧壓根看不出來是有身孕的人。
林厭回過頭去瞪她,沒好氣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勘查箱給我。”
女人聲音不大不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敢對宋余杭甩臉色發脾氣。
小法醫吞咽著口水,話都說不利索了:“她她她……她是……”
江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隊長兼法醫室主任林厭,同時也是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的高級研究員,曾多次參與國家級疑難案件的偵破,是真真正正的教科書級人物。
她還在濱海大學法醫學系學習的時候,也曾聽過她的解剖課。
女孩子沒想到一下子能見到兩位偶像,激動地話都說不出來。
沒等她說出個所以然來,宋余杭扶著人走她身邊過,丟下輕飄飄一句。
“是我妻子。”
便率先跳下了深坑,再把人輕輕地抱了下來。
風中隱約傳來林厭的埋怨:“宋余杭,我自己能走,懷個孕而已又不是腿瘸了。”
“不行,那么高萬一摔倒了怎么辦,好不容易才懷上的。”
林厭勃然大怒:“你就不能盼我點好,滾,別打擾老娘驗尸!”
初出茅廬的小法醫看著二位偶像的背影弱弱地想:那個,前輩,警局有規定,案發現場禁止打情罵俏……
mm